比如勒燕王为什么会知道教她八卦掌的弥屠户,老皇帝为什么会将兵权交给她,阿洛商伽西耶又跟召朝做了什么交易……
疑惑太多了。
不过,她有耐心等。
就像被打断筋骨还一声不吭的黑猫,咽气前会一直平静地睁圆猫眼。
她有的是时间。
现经,争云飞已经收拾好情绪,心情似乎不错。
阿洛商看着她悠闲的好腿气得不打一处:“不妨事会连路都走不了?明天早上你自己蹦回王庭吧。”
“哼,几年不见,汉话说得这么利索了?我以为你还是个只会肢体语言的哑巴。”
阿洛商:“……”
争云飞还想嘲讽,欲言又止。还不是念着他救下庭前柳这事,闭了嘴——等等,帐不是这么算的!
“不对,我要跟你对簿公堂……”
还没等争云飞掰扯过来,阿洛商道:“下次再有冲突,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
争云飞打断他:“喊加油?”
“然后给你收尸”这几个字她斟酌一下,决定烂在肚子里。
阿洛商:“……”
“不用,我没那么容易死。”他好像知道争云飞绷着嘴是咽下去了哪几个字,“躲起来,保护好自己。”
“好吧。那你下次打架悠着点,不然我还得给你收尸。”争云飞不装了,“你想葬在哪?我想葬在我娘脚边,当右护法。你若来看我,必须带花,不然我就天打五雷轰,劈死你。”
话音刚落,火折子不知怎么回事,自己灭了,两人顿时融入黑暗。
阿洛商再吹亮一支火折子,满眼好奇,竟然还跟她聊上:“左护法是谁?”
争云飞心大,向来把自己悲惨的过去当故事讲:“我养的狗,被人吃了。他日我若成王,吃狗的人全部扒皮铰馅儿下锅炸。”
阿洛商眼神一软,不知是心疼小狗还是心疼争云飞:“伤口我看看,不处理会化脓。”
争云飞抓紧裙摆,想都不想严厉拒绝:“我不。”
“多少比你强壮的勇士都死于伤口化脓,你觉得你就比他们皮实?”
争云飞摇头摇得十分欠揍,头上仅剩的点点珠翠在黑夜中格外晃眼:“我师父说了,任何想掀我裙子的登徒子,都只是想日我,我要保护好自己,比如扼喉截肢手,断子绝孙脚……”
她一脸天真,歪头眨眼:“你想日我?”
阿洛商一个头两个大:……
最终,他长舒一口气,笑出犬牙:“对,没错。”
争云飞从阿洛商的绿眸中接收到危险的信息,花容失色,满脸视死如归。她没想到还有人上赶着承认:“大胆!孔夫子长生天王母娘娘在上!你这个……”
不等她保卫裙摆,阿洛商变脸如翻书,立刻单手将她双腕合握,撩起裙摆!
“我是未开化落后野蛮的勒燕人,不归孔夫子管。”
”……“
那个跟在她和温颂玉后面偷听对话的侍者果然是阿洛商假扮的!
“长生天!长生天管不管!”
大腿侧的刀伤暴露在凉气中,争云飞一抖,在惊叫前被阿洛商捂住嘴。
“唔唔!流唔唔!杀唔唔唔唔!”
阿洛商不理,凑近腿伤处,入目只有淋漓鲜血。
那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实际上未伤及要害,已经止血。
阿洛商薄薄的呼吸落在争云飞腿上,在微凉的夜晚格外灼热。她扣着石台,颊上飞红,心弦慌乱,拼命挣扎:“我要把你告到长生天那!”
阿洛商眼前送亲路上如娇气小媳妇一般的温颂玉,心起嫌恶,随口道:“哦,你现在懂名教礼数,男女大防了?
“我还以为你和谢客一样不拘小节。”
自己都没意识到意有所指,且听起来像是在陈醋坛子上穿针引线。
花照野:?
“你有病吧。”
阿洛商嘴一抿:“对,我有病。”
争云飞:“……”
阿洛商的表情过于严肃,始终禁攥着眉毛。
争云飞心一紧,以为是什么深可见骨的致命刀伤,勾头凑上前,被血吓到。
完了,现在大家都活了,偏我要死了。
在某一刻,争云飞万分未如此惜命,仿佛白日里空手行刺勒燕勒燕先王的人,不是她。
阿洛商松开争云飞,明知故问:“疼吗?”
说着,轻轻呼气,似乎这样就不会感到疼痛。
争云飞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阿洛商,神情突然一变,看上去脆弱又夸张:“好疼啊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阿洛商:“对,右护法是吧?”
见阿洛商无语,争云飞调皮一笑,试探道:“你杀了那木仁,就是新的勒燕王——”
阿洛商下颌线一紧:“其实我不想当王。”
争云飞呆滞半晌,她有点拿不准阿洛商是在试探还是说了真心话。干巴巴道:“也是,当王得掉多少头发啊,当勒燕王还不如出去玩。”
“确实。”阿洛商想了想:“我就过过几天好日子,但贵族家小孩都刁难我。父王战死后,我入召为质,掉沛流离,逃亡后和我姐姐一起招兵买马,也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争云飞很快进入状态,掰手指头算道:“好巧哦。你看我,虽说一国公主受百姓供养当承担责任,但我从小在皇陵吃不饱穿不暖。我师父帮村民们写信换一把菜,抄一本书换一颗鸡蛋,一张药方子换一碗米面;我陪弥屠户打一下午八卦掌得一小块后腿肉,又或是算一卦赚八九个铜板。”
争云飞:“他们对你又不好,游山玩水是你应得的。”
阿洛商:“臣附议。”
两人竟各怀心事地达成共识。
虽然都知道对方嘴里没一句实话,但还是不计前嫌,激动握手。
谁知就在笑不及眼、移开目光的一瞬息,都没察觉到对方怪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