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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别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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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去。

求你了,回来。

我带你走。

没人会知道,也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争云飞奔跑时带过的风,吹碎了阿洛商心潭上的那片碎金,自此变得波光粼粼。

“放开我!”

争云飞甫一甩开阿洛商,天旋地晕,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了阿洛商一脸!

力道带着她踉跄,眼见就要扑倒,被阿洛商一把接住。

“呼、呼……”

手捂不住,血液从指缝流出。争云飞怔望着掌心的血液,极其刺眼。

两人纷纷愣在原地。

阿洛商是没反应过来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吐血了;争云飞是不敢置信她现在竟如此脆皮。

“我….”争云飞手背不住抹下嘴边鲜血,糊了半张脸,视线明灭模糊。

“我还没见过三月的江南……

“我不想死……我真不想死了……”

争云飞歇力倒下,在落地的瞬间被阿洛商揽住。

“争云飞!”

平瑞二十七年,春,争云飞和亲勒燕草原。

没人知晓,前所未有的危机与苦难,如同地狱饿鬼一般附身压向草原。

·

阿洛商一从操练场回来就解甲沐浴,直奔争云飞的大帐。

他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含糊不清地吩咐侍卫去小厨房端来卤牛肉、捣珍、糟鱼、酸白菜、龙井梨白饮和小米粥来。

“大人,小王妃醒了?

这侍卫姓末那楼名桑诺,他们家世代为勒燕大祭司,桑诺又是和阿洛商一起长大,一起入召为质,情比金坚,无话不谈,什么玩笑都敢开。

若无平瑞十九年的那场叛变,待阿洛商为王,桑诺将是他的大祭司外加右丞相。”

阿洛商照着桑诺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佯怒,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八字没一撇,什么小王妃!”

“别装了!您等这一天可是很多年!”桑诺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就让小王妃吃这些啊!寒酸,实在是太寒酸了。我去给你整个全羊宴来。”

“呵呵,‘我给你整个全羊宴来’。”

阿洛商学桑诺阴阳怪气。身后蓝天洗练,牛羊成群,愈发将他衬托地高大伟岸。

他故作神秘道:“你懂个屁。她多少天没吃饭了,能一上来吃这么多肉吗?勒燕的吃食吃得惯吗?照我说的做。记着啊,要用新碗筷——用那套西域进贡的玲珑贴金白玉碗,切不可沾上羊膻气!”

屋外两人拌嘴,屋内的争云飞早醒了。

她眼神飘忽,难以聚焦。听到阿洛商推门进来的声音,立刻翻身背对着他。

“……”阿洛商已恢复平时的正经模样,呸掉狗尾巴草,顿时不敢再上前半步。

过了许久,账外的侍卫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争云飞才开口,干巴巴道:“进来吧。”

直到接收到准确的指令,阿洛商才上前,驯从地蹲在争云飞榻前,像只在努力思考的小狗一样歪了歪头,不明白主人为什么生气。

他身上还带着操练场洗不掉的肃杀气息,铁锈、北风、青草混合在一起的,荒远又孤寂的味道。

这种味道总与生死相关。

争云飞忽地想起,阿洛商本职上是一个在战场上以命换命的战士。一个随时都会在战场上暴毙,被敌人割去耳朵作军功邀赏的战士。朝不保夕,生死不定。

欺负死人没意思。

争云飞这才转过身,没成想一下撞进阿洛商怀里,两人鼻息相绕,阿洛商纤长的眼睫颤了颤:“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跟在后面,端着大盘小碗的桑诺:???

不是,大人,又被夺舍了?您您您平时不这样啊!

可等他看清争云飞满是病气的面容时,瞳孔却剧烈地震:我去去去去去去去——

“真爱!”

此时的争云飞,眼尾殷红,清减苍白,可以清晰地看到脖子上蜿蜒曲折的青紫血管,发丝雾雾地,尾端纠缠在一起,竟然有几分江南潮雨连阴下病弱美人的意味。

要不是大气明媚的皮相始终紧紧贴合深刻立体的骨相,根本没法看。

阿洛商看看争云飞看看桑诺,看看桑诺看看争云飞,伸手挡住桑诺的视线:“滚出去!”

桑诺大喊一声:“咳,不是——不,是!”

阿洛商他像是知道桑诺在心里蛐蛐他,飞出一记眼刀,严严实实地挡住争云飞,起身就要打人。

桑诺反骨上身,扑上前来,差点栽争云飞怀里:“小王妃!啊不!真爱!!!你跟了我吧!我对你好!!!我比阿洛商大方!给你准备全羊宴!!!”

争云飞却一副见惯了的样子,默默抽回手,淡定得很:“我不吃羊。”

“那手把肉!”

阿洛商:……这不还是羊。

争云飞笑笑:“我不喜欢比我矮的。”

桑诺呆呆跪好,吸着鼻涕问:“……你多高?”

“唔,很久以前量的,七尺六寸?”

阿洛商补刀:“吃那么羊吃狗肚子里去了,这都比人家矮半寸。”

桑诺石化,两眼闪泪花。

“妖孽。”

争云飞:“……哈?”

刚刚还真爱呢。

一时间三人各怀心事,阿洛商的脸色尤其好,却忽然一凝,莫大的危机感袭来。

如果美貌和权力不能同时拥有,美貌也会是负担。别人先不说,光是桑诺见了争云飞也是满口真爱。如果是别人呢?如果是勒燕那群……

阿洛商绿色眼眸一压,杀气四溢,身后似乎有只愤怒的苍狼在咆哮,比了个脖子咔嚓的手势,对着桑诺道:“滚不滚吧。”

桑诺瞬间寒毛颤栗,忙不迭布好肉菜汤饮,脚底抹油溜了——还一步三回头:“真爱!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阿洛商:“滚!!!”转过去面对争云飞,又是一副做小伏低的模样。“桑诺是我发小,这里……”阿洛商点了点脑壳,“从小就不太好。”

见争云飞似笑非笑,阿洛商心里空空的,更不高兴了。

“北方与梨俱部落打得不可开交,死伤惨重,勒燕巫医无能为力,庭前柳主动请命随营。他说,以后的日子很长,重逢的会再重逢。”

争云飞眼中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阿洛商心头一酸:“我姐姐伽西耶极力阻止。毕竟刀剑无眼,死生一线。”

“不必说了。爱见不见。他当年假死得一干二净,一点念想都不留,我没打算原谅他。”

阿洛商连连点头表示认可,并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字迹工整地记下:

干脆理智有原则。

不能触碰高压线。

干事之前先报备。

“那咱不提他了,吃点东西吧,太久未进食,我很怕你受不住啊。看这个。”说着,阿洛商端来浸着浓浓卤汁的牛肉,笑眼弯弯:“香吧。”

他若长了尾巴,现在必定高速旋转,讨好:香吧香吧,从宰牛到卤好,每一步都是我亲手做的哦。

争云飞暗松一口气:还好没问吐血的事。

她还没编出可信度高的理由——也可能,阿洛商知道她一句实话也问不出?

勒燕王的仇已报,若想弄死老皇帝,只能依靠阿洛商的兵力。

争云飞稍稍挣扎一下,道:“不想吃肉,太腻了。”

可香味扑面而来,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嚎一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吃拉倒别把我饿死!

“那开胃的酸白菜呢?还有养胃的小米粥——勒燕是没有小米,但这些不是抢来的!我昨天去互市上换了许多东西……”

看着阿洛商兴致冲冲的模样,争云飞突然感觉很荒诞。如何也揣摩不清他的心思。

在排除了无数可能后——完了,这人真的喜欢自己?!

喜欢她什么?

杀人不眨眼?冷酷无情?利益至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也演得太像了吧!

阿洛商啊阿洛商,你到底想干什么?!

争云飞满脸惊悚,阿洛商却以为她被感动了,麻利地搬来炕桌和凭几,将争云飞扶起来,开始碎碎念:

“草原不比中原,饭食单一,多为红肉白奶,你怕是一时半会吃不惯。这边干,种不出什么蔬菜,不过白菜是我的兵在闲时种的……勒燕,晚饭在一天当中最丰盛,今天练兵事多,晌午没能排出时间,等到晚上我再给你炒几个菜……你来这,日长路远的,委屈你了,不过别担心,我姐姐不会为难你,我也不会,你要是想走,我随时把你送到你要去的地方……”

阿洛商只是面无表情时显凶。他下睫毛过于浓长,近距离看着,竟显得委屈可爱。

眼前的一切被吃食的热气蒸腾得渐渐模糊了,可能是阿洛商炽热的眼神烧的。

争云飞还没缓过来。

她承认,很久很久以前,情窦初开之时喜欢过阿洛商。可她不知道那叫喜欢,只是睁开眼想见到,闭上眼会入梦。

阿洛商呢,那时的阿洛商,也是这种感觉吗?

两人都在不明情爱的情况下,就开始患得患失了吗?

不对,肯定不对,还不知道阿洛商跟召朝的老皇帝做了什么交易。

更别提醒来后铁雁营的虎符就不见了。是被阿洛商拿走了?身在异乡想要安身没点兵权怎么能行!

争云飞呼吸粗重,手中的小米粥没什么味道,嚼久了才有淡淡的甜味。

阿洛商仍在自说自话,一会挠挠头,一会碰碰鼻尖,眼神跟出巡一样,看看这看看那,就是不敢看眼前那人。

嘴上说着“你要去哪里我都支持你”,眼泪却快委屈得只待一声令下就哗哗流下:之前都是我的错你别不要我我真的等你很多年……

争云飞似乎想象到他面条宽眼泪直流的模样。

既然氛围都到这了……争云飞捏上阿洛商的手指,偏头笑道:“小王妃,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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