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陆扶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见了什么。他也站了起来,又重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降低质量或者失误,你的技术分和内容分不会高的。”
李春生的话像是迎面扑来的汹涌海浪,压的陆扶里无法呼吸。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春生,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些话他怎么会说出来,怎么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技术分和内容分,凭的是裁判的个人主观想法。李春生的意思是,裁判注定了不会给他打高分了?
“为什么?”
陆扶里一时间竟不知自己究竟是气愤多一点还是惊诧多一点,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身体还在强忍着冲动战栗着。
李春生的拳头在身侧又紧紧对于自己这个一直陪着的徒弟终是不忍,但也无法再去回看他此刻的眼神。
“悦凯俱乐部需要一个神话。”
神话?陆扶里也曾被称作是中国男子花样滑冰历史上的神话,他19岁圣罗杯夺冠,打破了前国家运动员20岁夺冠的记录。22岁就实现了自己的大满贯,也更是花滑历史上的突破。
悦凯俱乐部要创造神话?
是要保谁呢?
许弋衡!
一位横空出世的天才,他今年刚刚18岁,就已经接二连三的在好几个比赛中斩获金奖,甚至隐隐有超过他和白浩川这代运动员的趋势。
如果他这次顺利夺冠,既能破了自己的记录,又能离他的大满贯更进一步。
所以呢?他就该为了悦凯俱乐部的造神计划让步?
怎么可能!凭什么?
他锁着眉头看着李春山,眼睛里燃着说不清是恨意还是胜意的火光。
他不可能为谁让步!管他三七二十一,他一定要赢了这场比赛,要赢得比谁都漂亮。
裁判想压分,那也要看他有没有地方让他们能挑出毛病,他就不信裁判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让整个场馆里的人装瞎?
“不可能的,你可以走了。”
陆扶里拒绝了李春山的话,即便他给出的不是选择题。
陆扶里走到门口,用力的拉开了房间门。
但李春山却又握住了陆扶里早已暴露出青筋的手臂,像是以柔克刚,他轻轻地又把门关上了。
“离自由滑还有三天,这个场馆是悦凯提供的,这里请的人也是悦凯请的。你的冰鞋、你的服装……”
陆扶里明白了,即便是他不同意,悦凯也有无数的后招在等着他,他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地看着自己所有的装备,也无法保证自己的装备不会出什么意外。
从刚才是一直堵在他胸口的那口气,好像一瞬间…散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四肢发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你可是我的教练!”
声音是从陆扶里嗓子里挤出来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憋着从心底发出的声音。
“为什么会有教练劝运动员故意压分的?为什么偏偏是你来告诉我!”
陆扶里从刚才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在知道自己的退路在一点点的都被切断的时候,他此刻的崩溃与绝望远超过了愤恨。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究竟是多大的利益能让从启蒙世就一直陪着自己的教练劝说自己放弃。又该是多大的利益能让裁判违心,蓄意变意外。
尽管陆扶里在前二十三年的人生里已经见过了太多遗憾与阴影面,但当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决定着自己的人生走向时,他才切实感到了可怕与无力。
李春生拍一拍绿扶里的肩膀,却被他侧身躲开了。他收回了自己悬空了的手说道“觉得是在难过的话就退赛吧,说…膝盖旧伤复发了,大家都体面。你还年轻,还有下一次机会。”
“有事喊我。”
留下最后一句话后,李春生就走了。
他也永远无法知道,自己这几句话亲手打碎了陆扶里理想主义的阶梯,也彻底杀死了一个名叫陆扶里的男子花滑运动员。
那个晚上,陆扶里一个人坐着想了很久很久。他没接林羡打来的电话,也没看白浩川发来的信息。他就那么一个人坐着,白炽灯的光亮了一个晚上,却照不清他心底的那条路。
他从黑夜想到白天,思考着花样滑冰到底是什么。他拥护了十五年的信仰?还是可以明码标价奖牌?亦或是他人逐利的牺牲品。
不过好像无论他再怎么看,花样滑冰都不再是他可以为之拼命的圣地了。
想要体面?他给。
想要造神?他也把这个机会给他们。
变了质的花样滑冰,他不要也罢。
于是,第二天。伴随着退赛申请一起提交上去的还有他的退役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