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展销的老工人嗤笑一声:“怎么不能?现在都三代技术迭代了,老款机器留着占库房,走完报废流程还不如当二手设备转卖。”
耿云野蹲下检查,拧开油孔,转动皮带轮,心里有了大概。这些被大厂淘汰的旧设备,正是他们打开市场的钥匙。
“表叔懂得真多...”耿健康不禁小声感叹。
突然,耿爱国一把抓住耿健康的胳膊,指着不远处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的银色金属箱。几个穿条纹西装的外商正在操作,机器“嘀”的一声吐出印满红色数字的纸带。穿白大褂的演示员举着喇叭喊道:“卡西欧最新款计算器!能算统计方差!”
耿爱国倒吸一口凉气,想起大队会计费劲巴拉用算盘拨算的模样,回头看见表叔正和外商交谈。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外面的世界远比自己想象中更辽阔,而他们要带回耿家湾的不仅是纺织机,更是追赶时代的机遇。
接下来三天,耿云野带着兄弟俩日夜奔波,往返于展馆与招待所。他在红星棉纺厂展位前一站就是半天,用临时学的机械知识仔细记录每台设备的参数,深夜就着招待所白炽灯比对图纸。
耿健康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劝道:“表叔,要不换别家试试?”
耿云野合上写满数据的笔记本:“港口离大队只有几公里,这些机器修好后原料运输都方便,机会难得。”
谈判桌上,国营红星棉纺厂的采购主任放下搪瓷缸,语重心长道:“耿同志,你们大队连稳定供电都保证不了,怎么运行这些设备?”
耿云野从容不迫展开图纸,上面用红笔圈出即将架设的变压器位置:“我们已经和供电局达成协议,下个月专线就能拉到厂房。”他又出示运输合同:“我们找了运输船直达大队码头,吊装全程由专业团队操作,损耗我们自己承担。”
耿爱国赶紧将笔记本推上前,上面详细记录着每台机器的运输加固方案。
耿云野指尖轻点设备清单:“这台针织机的针筒有些磨损,但我们能从报废的同型号设备上拆换零件,调试期间我会亲自带队值守。”
采购主任摩挲着下巴考虑:“就算设备到位,你们会操作?有人懂维修?”
耿云野回答的游刃有余,“我退伍前负责过舰艇仪表维修,这些机器的传动原理和舰艇设备相通。”他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一份手写的培训课程表,“我们提前联系好了纺织技校的老师,设备一到就开展培训。”
耿云野又补充一句,“再精密的设备,只要吃透原理都能修好。”
会议室陷入寂静,只有挂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耿健康紧张得指甲掐进掌心,耿爱国双手握成拳放在膝盖。耿云野却始终腰背挺直,神色淡然。
主任端详他片刻,突然笑道:“耿同志,冲你这份认真的态度,合同我签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耿云野签上自己的名字,他望向窗外的珠江,江面上轮渡鸣笛而过。岸边见证着亲人分离,他不由自主想起程心。等这批机器运回去,他不用背井离乡就能为她提供更好的生活。
耿健康和耿爱国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对表叔的钦佩与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