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尘点点头,道:“刺客出现,本该早些诛杀。但你不是不知道如今朝堂局势,如若太早杀他,反而一点用也没有。”
白羽尘将棋子收起来,道:“既然知道了他是宁太妃的人,还不如趁此给宁太妃扣一顶大帽子。”
魏九安看着他,道:“可是,若您真的出事,恐怕朝野不得安宁,反而遂了宁太妃的愿。”
白羽尘道:“本是如此。但我好歹是个帝王,就算是傀儡,也是宗亲们目前可以操控的傀儡。若我死了,他们可很难找到另一个这般好控制的人选。反而,关于刺客,朝中重臣都不是傻子、都心知肚明,之所以不管,还是为了看我与宁太妃的大戏。若我能斗赢她,正好换一个人来掌权,彼此乐意。若我斗不赢,他们用‘不臣之心’做幌子,兴兵讨伐程氏,最后就是改朝换代,换个人坐龙椅。”
随着最后一颗棋子被收起,白羽尘道:“都没坏处。宁太妃才是靶子,我不过是个政党间博弈的由头。若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也自然欣然接受。所以,整个大梁最安全的就是我了。”
白羽尘顿了顿,看向他,道:“但如若这般,我便永远只是个棋子。”
白羽尘道:“你曾说过你忠心于我,这话是否作数?”
魏九安立刻站起身,作揖道:“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即使身死也欣然。”
白羽尘点了点头,道:“若是要你陪我走一段流血流泪的路呢?”
魏九安抬眸,眸中带着坚定,道:“皇上,臣的祖父曾是旧国忠臣,臣本无缘仕途,能不被太祖皇帝和您诛杀就已是天恩浩荡,若臣的血肉能偿还君恩,臣九死不悔。”
白羽尘看着他,眼底有一丝温情划过,复又道:“待此事过去,待我掌权,我必许你一世富贵。”
天子誓言,虚无缥缈。魏九安心道。
但有此一眼,魏九安作为他的心腹,日后在朝堂官员中也算是占得了一席之地,这买卖也不亏。
白羽尘看向他,道:“我有一事,需要你去办。”
魏九安躬身道:“但凭皇上吩咐。”
白羽尘道:“年初,刑狱典狱长便告老还乡了,如今的典狱长是禁军副将兼职,名叫年粟。今夜刺客必然现身,你将其活捉后,先押入刑狱,与‘影三’见面后,秘密处死。不可让旁人知晓。否则,你我都会死。”
魏九安认真听着,倒也没有多问,只道:“臣明白。只是……‘影三’是谁?”
白羽尘道:“‘影三’是暗卫司的人。外臣拿不到暗卫司的令牌,所以我还能管理。他和年粟都是自己人,可以放心。”
魏九安点点头,没说话。
白羽尘顿了顿,道:“只是……你恐怕要受些皮肉之苦。”
魏九安眸中依旧坚定,道:“若能为朝廷、为皇上效力,臣不惧刑罚。”
魏九安连忙起身,道:“皇上……”
还没等他的话说出口,白羽尘便从盒子里拿出了一枚玉佩。
这一看便是上乘的好玉,色泽通透,就连雕刻的工艺也是独一无二。
这样的好物件儿,自然是价值连城。
魏九安连连道:“皇上,臣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想过向您索取。这样好的东西臣配不上,还请皇上三思。”
白羽尘拉过他的手,将玉佩放进他手中,微笑道:“你身为御前侍卫,每日为了我的安危出生入死,也实在是凶险。玉能挡灾,便求它能护你平安。”
顿了顿,他又道:“也求你我都不要忘了这一见如故的缘分。”
魏九安只好硬着头皮收下,拱手道:“臣……多谢皇上赏赐。”
白羽尘张了张口,还是叹了口气,只道:“再下几盘棋吧。”
魏九安坐下,很是自觉地拿了白子。
后来,白羽尘便没怎么专注棋局,而是一直看着魏九安。
看他的犹豫不决和仿徨无措,最后靠自己提醒才落子。
不知不觉间,他的眼角眉梢也染上了几分笑意。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魏九安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甚至能与白羽尘打个平手。
夕日渐落,银月高悬。
房顶的瓦片轻微碰撞,发出响声。虽然不大,但魏九安向来警觉,还是入了他的耳。
魏九安看向白羽尘,白羽尘却没有别的神色,反倒淡定地落下一子,只道:“火不烧起来,没人知道它能致人于死地。先把棋下完。”
魏九安心中还是有些急躁,输了这一局。
输赢已定时,瓦片又传来一声响。
白羽尘没有理会。直到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一身黑衣,手中持刀,蒙面隐相。
白羽尘只轻声道:“活捉。”
魏九安立即抽刀出鞘,勒紧护腕,大步迎战。
刀身相撞,映出月光。
魏九安将他逼退至屋外,侍卫们深知此时再装哑巴也不合适,连忙装模作样地拔刀,却也没实际动作。
刺客知道光凭力气自然耗不住,便转身。短刀也佩刀刀锋擦过,好似磨出火光。
此时,屋内的白羽尘也没有坐以待毙,他挽弓搭箭,将箭矢尖端对准了刺客。
就在刺客转过身来、要与魏九安再战的一瞬间,一支淬了毒的箭刺入刺客的胸口。
魏九安回首,只见白羽尘还保持着射出那一箭的姿势。见刺客倒地,才悠然收了弓。
刺客爬起来,吐出一口血,生生将胸口的那支箭拔.出来,一只手捂着伤口就要逃。
魏九安站在庭院中,看向屋内的白羽尘,像在请旨。
暖黄色的烛光照在他脸上,眉骨下阴影处的眼眸像是藏在黑暗中的蛟龙,映射出欲望。
天子相,正在于欲望。
白羽尘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冷声道:“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