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翊璇微微一笑,道:“麻烦你件事。我要去南临,帮我打点一番。”
阿环又是一怔,道:“您去南临?宋大人还不知道吧?要不要去说一声?太突然了吧?”
宋翊璇道:“这倒也是……这样吧,你现在收拾东西,去南临打点好了,我回府之后就会与父亲说清。”
另一边,刑狱内。
王含与魏九安还对峙着,但王含还算眼尖,先看见了走进来的两人。
谢羌连忙上前扶着魏九安,看见了魏九安身上的多处伤痕,便猜到了魏九安意欲自尽之事,焦急地道:“主子,你这是何苦啊!”
魏九安摆摆手,挤出一个笑,道:“没有刺中要害,不打紧……”
王含还是要给宦官面子的,朝着他作揖,道:“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吩咐?”
小太监撇了眼他手中的七节鞭,道:“不错,皇上让我来传口谕。”
听此,王含立刻跪了下去,魏九安也刚要跪,却被谢羌扶住。
谢羌道:“皇上说了,您站着听便是,不必跪接。”
魏九安只好作揖道:“那臣便多谢皇上恩典了。”
小太监正色,道:“皇上口谕——宣王含、魏九安前往圣辰宫,对峙结党营私一案。”
这么快。
魏九安自然知道白羽尘的性子,凡是没尘埃落定的事,他都不想搬到台面上来说。如此看来,白羽尘让他们二人去圣辰宫,想必是暗卫司查出了结果。
王含没与白羽尘长时间相处过,又刚刚为官不久,自然是不懂。眼下正在琢磨,还不忘叩首听命。
小太监没管他,朝魏九安道:“魏大人,马车在外头等着呢,您请。”
魏九安拱手,道:“多谢。”
有人扶着,魏九安也就不觉得腿那般疼了。
他快要出刑狱时,却听见身后有人唤他——
“大人啊。”
魏九安下意识回头,看见了双手正扒着牢门的崔十四。
他一双瘦骨嶙峋布满伤痕的手伸出牢门,似乎要去抓什么似的、挽留似的,呼唤着:“别忘了……让我儿子的尸骨回家……”
皇城。圣辰宫。
刚进院门,便见一身着白衣的男孩跪在殿门口,白雪落了他满身,他却不嫌冷。
安烬不在,小太监刚想进去通传,便被殿门口守着的姜研拦住。
姜研看了魏九安一眼,微笑道:“宁太妃正在里头和皇上议事,吩咐了不准打扰。”
小太监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几两碎银,谄媚地笑道:“公公能否行个方便……”
话还没说完,姜研便甩了他一耳光,道:“放肆!还敢贿赂本公公,不想活了?”
小太监只好闭了嘴。
姜研看向魏九安,又换上了微笑,道:“魏大人戴罪之身,别脏了圣辰宫的玉阶。宁太妃口谕,让您在此跪等,以表诚心。”
魏九安身体虚弱,自知没有实力与他们硬碰硬,只好跪了下去,与那位孩童并肩。
那个孩子转头看向他,只看了一眼,便道:“你的眼睛需要早些医治。若是能治好,日后也不能长时间直视阳光;若是治不好,便会失明。”
魏九安有些疑惑,这孩子看上去顶多十岁,怎么会这么熟悉医术?
那孩子身边的小宫女看出了魏九安的疑惑,福了福身,道:“我们殿下是先帝皇四子、居住在端阳宫的陈郡王。”
魏九安连忙拱手,算是行了礼。
陈郡王颔首回礼,介绍自己:“白羽舒。”
他眸底暗淡无光,无端生出孤独感。虽然年幼,面相却成熟。不像郡王,倒有几分亲王风范。
不多时,二人身上都积了一层雪。
魏九安快冻僵了,转过头一看,白羽舒还直挺挺地跪着。
魏九安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不冷吗?”
白羽舒轻轻摇头,道:“为了我母妃,我不冷。”
魏九安:“……啊?”
方才那位宫女道:“殿下的生母是先帝的柳才人。娘娘当年……娘娘当年殉葬而死,却一直没被追封,殿下看不下去,这才……”
白羽舒蹙了蹙眉,道:“别说了。”
魏九安了然,不再说话。
白羽舒想了想,问道:“听闻皇兄有个宠臣,名叫魏九安,你认识吗?”
魏九安:“……我就是。殿下有什么事吗?”
白羽舒有些意外,随后看了眼他身上的囚服,道:也是,魏氏前些日子入了狱,我竟忘了。”
片刻后,白羽舒突然关心道:“冷不冷?”
魏九安:“……?”
这孩子的口气倒是和他皇兄很像。
魏九安还是客气地道:“谢殿下关心。”
又过了一会儿,雪还是越下越大。
魏九安浑身被雪包裹着,膝盖渐渐没了知觉。
魏九安抬起头,哈出一口气,望着圣辰宫的牌匾,眼前渐渐有些模糊。
只是须臾,他便身影虚晃,眼前一黑便要晕过去。
站在后面的谢羌连忙上前扶住他,喊道:“主子!”
谢羌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他额头滚烫,起了高烧。
白羽舒只歪头看了一眼,便拉过魏九安的胳膊,按住曲池穴。按了半晌,才松了手,道:“宁太妃跋扈,不会允许太医来医治的。我按了他的穴位,过一会儿会有好转。”
谢羌给魏九安披上了自己的官袍,颔首道:“多谢殿下。”
过了一会儿,宫门开了。
白羽舒以为是白羽尘出来了,满眼期待地看过去,却看见了被人搀扶着走出来的宁太妃。
宁太妃依旧是那般风光。头戴金钗,坠着东珠耳环,身上的云锦素白宫袍格外雅致,像是要与白茫茫大雪融为一体,可白袍下隐藏着的是一颗血红的、残损的心。表里不一,甚是分明。
姜研立刻上前扶住她,谄媚地笑着。
宁太妃只瞥了魏九安一眼,没说话,反而对着白羽舒假笑道:“外头天寒地冻的,本宫还以为是哪个犯了错了下人在罚跪,真没想到,居然是陈郡王。”
白羽舒拱手,道:“娘娘安好。”
宁太妃笑着,却处处往他的痛楚说,道:“先帝在九泉之下安好,本宫自然也就安好。”
顿了顿,她又道:“自然了,有柳氏在泉下服侍,先帝自然顺心如意。陈郡王身为柳氏之子,更该为她开心啊。”
白羽舒蹙眉,道:“母妃若是称心如意,儿臣自然也欣慰。可惜母妃死不瞑目,儿臣便也不甘心,便也见不得那些陷害母妃之人过得悠闲自在。”
宁太妃终于肯正眼看他了:“陈郡王有孝心,倒是和皇帝略有相同之处。只是可惜了,你与柳氏阴阳相隔,无法全你孝心。”
宁太妃瞥向魏九安,对扶着他的谢羌道:“前朝之事要紧,快扶他进去吧。”
谢羌连谢恩都顾不上了,连忙扶着魏九安要走进去。
王含跟在后面,只与宁太妃短暂对视后,便立刻卸下佩刀,走了进去。
然而,还没走几步路,魏九安便昏死了过去。
谢羌吓得连忙搀扶住他,唤道:“主子!”
屋内,安烬听见了外头的吵闹声,便出去查看。
不多时,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下道:“皇上!魏大人昏死过去了!”
白羽尘一怔,随后道:“什么?”
安烬道:“方才您与宁太妃议事,谁知姜研那厮以此为由不让人通传,大人便在外头跪了许久,加上大人的病还未痊愈,伤也没好,这才……”
白羽尘蹙眉,同样焦急地道:“他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