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袍之人见他出来,嘴角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轻蔑和厌烦之意来,他对季道:“刚刚我让你出来,你故意拖延。所谓令行禁止,方有秩序。你违反了我的命令,加罚二鞭!”说罢,他不等季反应,手里的鞭子已扬上了半空,狠狠朝季抽了过来。
这鞭子以麻制成,日日沾水于手中左挥右打,坚韧异常。一鞭子抽在身上,季身上的衣服即裂开一条深口子,那块皮肉顿时如火烤般疼痛,三鞭下来,季身上便多了三条血痕。这黑袍抽人抽出了经验,非常轻松地取得了既让季感到疼痛,实际伤口又不大的效果。
黑袍人抽完了三鞭子,转过眼继续训话,看都没看季一眼,仿佛他刚刚所鞭打的不过是脚边一块石头。季含着屈辱转回到队列中。队列中没有人朝看他一眼,他们都在等候黑袍人的指令。季的右边,一屋又一屋的人被带到石地之上列队。季感觉到目光,抬头,原来是易叔。易叔眼含担忧,却无法开口问季一句。易叔跟随着队伍向石场而去。下一队便是季他们。
季忍着疼痛站在山谷中的石地上。昨晚那两个白衣之人又出现了,于是石地之上所有人又全部跪了下来。那个白冠开始歌颂天神所赐予的今日的初阳以及这晴朗的天气,又训诫他们今日要勉力劳作,不得存有懒散之心。说完之后,所有人又以额头触地,听到鞭响之后才起身。
早饭也是两块饼子,只是大鼎里由汤变成了温水。所有人吃过饭,便由黑袍人带领,一队队带离。上山的上山,不上山的敲击石头,在沉默中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日日早出晚归,除了每天中午有一段时间的自由活动时间,其余时间不是劳作就是睡觉。这山谷里的所有人,不,也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不如称之为会直立行走的牲畜更为合适。他们不说话,甚至连眼珠似乎都不会转动。他们满身疲累,脑子里除了鞭子响声再无其他。没有人可以交谈,唯有一日又一日不断重复的体力劳动。
身体的疲累倒在其次,更让季觉得无法忍受的,是如今这种什么也弄不清楚的状态:他虽然有眼睛,却看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何方;他虽然有嘴巴,可是一天里从未得到过回应;他虽然有耳朵,可是所听到的唯有敲击石块的单调之声和时时扬起的鞭子尖利啸叫声。
他们到底在哪里?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他们还有没有机会走出这山谷……无数的问题旋转在他的心间,而他从未得到过任何可能的回答。
他身边明明都是人,可他仍感觉自己身处四壁之中。这让季感到无助,他一日比一日沉默,也一日比一日觉得无力。
加之之前的伤口依然疼痛不能好,终于,这一日在结束一天劳作回到茅草屋时,季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