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
沈时乐坐在沙发上,身体纹丝不动,就像一尊雕塑,同一个姿势保持了23分钟。
来租房的竟然是顾川阳。
那,车就是对方的。
联系方式也是。
再次见到不告而别的人,沈时乐情绪复杂。
如果重逢在高中时期,他应该会生气,对这个不守信用的骗子破口大骂;如果是大学时期,他或许会和对方谈谈往事,那时候沈时乐回忆过去,已然觉得是有什么误会发生,毕竟相处感受做不了假;如果在国外偶遇,他一定会开心,因为当时的他基本不在乎事实真相,只想见到对方的人影。
但,很不巧,现在不是以上任何一个时间点。现在就是现在,是一个沈时乐已经真的无所谓的时间点。
可能也不是完全无所谓,反正就是不想面对。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准备向顾川阳发送自己不再准备合租的通知。
然而,犹豫片刻后,拿起来的手机又被轻轻放回桌面。
没必要,沈时乐默默与自己对话。
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就是普通的高中同学,他试图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
*
上学的时候不想上学,上班的时候不想上班,这就是沈时乐的生活写照。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退休,他一般换衣服,一边在心底哀嚎。
门铃清脆的音乐声骤然响起——前天刚修好。
沈时乐正火急火燎地找电动车钥匙,脚步匆匆,途经门口时顺手按下了开门键。
不知道是谁,他也没问。大概率是邻居或错按的人。
收拾利落好一切要拿的东西,出门前一瞬,沈时乐扭头,目光快速扫过每一个房间,检查所有的灯是否都关闭。
他的身子完全踏出家,头慢半拍地转正,同时,门“啪”地一声关闭。
手还没有来得及从门把手上抽回,不经意间抬眼,他就看到迎面而来的距离自己还有十几米的顾川阳。
手指下意识地用力攥紧门把。
等到有意识地专门控制力道时,他才晃过神来。
哦对。
顾川阳回国了。
还要和自己合租。
那天之后,对方很快就签下合同。
两个人没再多说一句,聊天记录也就停在四天以前。
在他走神的刹那,顾川阳不紧不慢地缓缓走近。
两人面对面站定。
顾川阳率先出声:“要出门吗?”
最近的谈话总是由他开启。
“嗯。”沈时乐简短作答。
短暂的停顿后,两人竟心有灵犀地同时启唇。
“那……”
“你……”
话刚溢出嘴角,他们便敏锐地捕捉到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
于是,默契十足地同时噤声。
又安静了。
两人又几乎在同一瞬间再次张嘴。
这种诡异又奇妙的默契,让沈时乐满心焦躁。
他撇嘴,不再退让,果断打破这略显荒诞的场景:“你先说。”
“我送你吧。我开车过来的。”
顾川阳神色从容,语气自然得如同谈论今日的天气一般。
自两人遇见的那天到如今,沈时乐认为对方的举手投足间皆是云淡风轻,好似从未被局促光顾过,不像自己。
他脱口而出,拒绝得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不用。”
但顾川阳显然没有轻易放弃的打算,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个回答,紧接着又抛出问题:“你准备去哪儿?”
“上班。”
惜字如金,那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一起吧。”顾川阳却依旧不依不饶地坚持,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顺路。”
这话像是一把钥匙,无端打开了沈时乐心中烦躁的匣子。他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
“你连我去哪儿都不知道,就笃定顺路?”
顾川阳微微一怔,像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片刻,很快,又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万一呢?”
“真不用了,谢谢。”
沈时乐态度坚决,用词婉拒,语气却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见他如此,顾川阳也不再强求,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沈时乐,目光中似有深意。
沈时乐沉默一会儿,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他抬眸望向顾川阳,眼中带着一丝探究。
“你来做什么?”
“我准备搬些东西过来。”顾川阳神色坦然,目光毫不回避地迎上沈时乐的视线。
“哦。”沈时乐应了一声,接着又问,“东西在楼下?”
“不在。”
?
不在楼下?那你来搬什么?
他虽没有将疑问说出口,但脸部表情还是透露出了一点困惑之意。
顾川阳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我就是先来看看你在不在家。”
其实可以微信问,沈时乐在心里默想。
他有些抵触和对方见面。
顾川阳很是自然地问:“你什么时候下班?”
“怎么了?”
“等你下班我再来。”
顾川阳的回答简洁明了,像是早已计划好一切。
沈时乐不想让对方等,但此刻确实无法马上解决。他犹豫一瞬,回答道:“六点。”
“行。”顾川阳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