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吗?”林玉听出他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但没有多想,试探着问:“这么晚了,会不会不太好?”
眼看着要下雪了,晚上气温低,床上湿一块儿到夜里又冷又硬,和躺在冰上没什么区别。倘若用他的身体捂热,怕是不好受。
林玉便想着商量,说:“我能不能跟你们挤挤?”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睡了,还是纯粹不想理睬。
没想到另外三人其实都醒着,
左手边的那人翻了个身,“我看你跟管事的挺熟,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没有很熟,我是才来。”林玉偎在被子里,包粽子一样盖住脚。他背靠墙坐着,看不到几人的神色,莫名有些怕。
“你也知道才来,干活也不多,做的也不够好,他为什么要把赏的银子给你?”
“是上次。”林玉忽地闭上嘴,管事的再三交代过,让他不要说出去,他之前还不明白,现在突然理解了。
这笔钱是主人家赏给干活利索的下人,管事的看他帮了忙,才私自给他,
原本就不是他的东西。
“上次怎么了?你怎么不说了?”一人问。
“是上次我帮了管事的忙,他才决定将赏银给我。”林玉怕惹麻烦,含糊其词,又问道:“所以是你们把我的床浇湿了?
若是你们觉得不公,可以去问管事。我干了活,拿银子也不能吗?”
林玉并不笨,他只是胆子小一些,畏惧和害怕是压在骨子里经年的呵斥责骂所造就,他不敢顶嘴,不敢反抗,并不意味着他当真是蠢的。
他听得出他们对管事安排的不满意,也猜到湿了的床铺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你想让我们去找管事,然后被赶出府?想得美,”边上的人说:“除非你走,否则下个月之前别想安稳。”
下个月,这钱发给别人也就算了。
林玉没说话,安静地靠在墙角,听着几人睡着后逐渐平稳的呼吸。他坐在那里,独自生了场闷气,沮丧和委屈围绕着他。
身体蜷成一团,时间久了会控制不住地向外舒展。
拿到赏钱本是好事,谁想过会横生枝节。
他确实不该拿赏的钱,但收到报酬却未尝不可。何况,并不是他事先要求如何,这都是管事安排,他们不敢找管事,倒来寻他的错。
此事解决容易……
可让他奉还,他确实不愿意。
林玉视线毫无着落放空,像一具漂亮的木头娃娃裹在被子里。后半夜实在撑不住,才闭上双眼,偏着头靠在墙上睡去。
却睡得不好,半梦半醒之间,他想起楼彰对他说的那句话,有些事情,非得自己去做不可。
*
盛府的老爷在外做生意,留下了两位少爷。府中没有女主人,除了两个小主子以外,都交由管家打理。
两位少爷非同母所生,打小就不对付。
林玉见过大少爷一回,
当时他没有行礼的习惯,是身边的人拉了一把才反应过来。
如今回想,只记得这位大少爷神色淡淡的,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眉眼间透着一股疏离矜贵。
富人家的公子,即便有所缺失,在人群中依旧鹤立鸡群。
他身上穿着不知用什么料子做的衣裳,在阳光下折射出光彩,如波光粼粼的湖面。人似玉做的,是否观音手中的净瓶也如此通透明净?
院外青竹失了地下的根茎,会逐渐枯黄。那么少爷苍白的皮肤,或许和他的腿有关。
他的双腿有疾,要靠轮椅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