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路蜷缩在角落,身无一物,环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周围的丫鬟都在哄着他,他都充耳不闻。
看见路俨毅时,流路眼睛一亮,抱着他不撒手,慌张道:“姐夫,她们要把我扔进水里,我好害怕,你快让姐姐来救我……”
“为什么害怕?”路俨毅接过丫鬟递来的衣衫披在他身上,流路与流霜有几分相似,看着他的脸,他被打扰的火气熄灭了,耐心的问道。
流路紧紧抱着路俨毅,看向浴桶的眼神小心翼翼:“进去了,会咕噜咕噜,然后不让起来,好难受,到处都痛。”
路俨毅听得莫名,只想得到解决的方法:“那路路怎么洗的澡?”
“姐姐,端来水,路路坐在小凳子上,姐姐拿水浇路路身上,然后搓搓,浇浇,姐姐给毛巾擦干……”流路认真的演绎着。
“没听到吗?去给小公子准备。”路俨毅对着丫鬟们呵斥道。
流路伸手捂住路俨毅的嘴,教训道:“不要凶凶,凶凶的小孩不乖。”
一切准备就绪,路俨毅替他褪去了衣衫,试着水温,给流路浇水。
流路等他浇透后,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他,摊着手索要。
“怎么啦?”路俨毅不明白他的意思,一头雾水。
“要打香香了……”流路皱了皱秀气的鼻头,姐夫好笨哦。
路俨毅疑惑的抓了抓脑袋,倒是身旁的小丫鬟递上了皂角。
流路接过后,认真的嗅了嗅,不喜欢的拿远,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打出泡泡抹在身上,自言自语的安慰着自己:“姐姐没有给路路买橘子味道的,不过也行吧……”
路俨毅觉得他有些好玩,流路抹完后,偏头看向路俨毅,纠结了好久,才下定决心的问道:“姐夫能帮路路搓搓吗?”
“好,帮路路搓搓。”路俨毅忍不住学他说话,在触碰到流路的身体时,才明白霜儿口中流府对流路的不好是多不好,当接触到皮肉时就摸到了凸起的骨头,整个身体瘦骨嶙峋,摸到的骨头根根分明。
被触摸的痒意,让流路忍不住咯咯咯的笑出来。
随着他的笑声,带动着身体一起震颤,手指下的温热和瘦弱,如振翅的蝴蝶,美丽又脆弱,路俨毅为他搓澡的力度轻了又轻,他担忧自己一使劲,手下的骨头就折了。
这个澡洗得煎熬,路俨毅自认为是个粗人,第一次做这么精细的活计。
流路原本的衣衫太过破旧,洗完澡后肯定是不能再穿了,管家收罗来将军年少时的旧衣。
穿在他身上却依旧长了一节,空荡荡的,让人心生怜悯。
衣衫换尽,流路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路俨毅时不时看上一眼,这眉头就没松开过。
“夜晚寒凉,小公子看着就是个体弱的,头发得日头出来了再洗。”管家让丫鬟先给小公子把乱糟糟的头发理顺。
“姐夫,我还不能去看姐姐吗?”流路乖巧的坐在梳妆台前,他心里还惦记着跟姐夫出门的缘由。
“等头发梳好了我们就去,路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姐姐见了才会开心。”短短几个时辰,路俨毅已经习惯了这种哄着同流路说话的方式。
在流路梳头的时候,乳母抱来了嗷嗷大哭的婴孩:“老爷,小姐想您了,想得一直哭,您能不能抱抱她。”
路俨毅接过女儿,她小脸哭得通红,连眼睛都肿,他心里有些难受:“她可能是想娘了,你先下去吧,我等会儿抱她去看看娘。”
“小娃娃诶?家里也有一个小娃娃,老爷夫人不让我去看。”流路听见哭声,不顾被丫鬟拿在手里的头发,偏着头便要看。
路俨毅抱着女儿给他介绍:“这是姐姐和姐夫宝宝,是路路的外甥女。”
“路路的?”流路眼睛亮了起来:“那路路是不是天天都可以跟她玩。”
“对呀,不过她还很小,路路要好好照顾她。”路俨毅也不反对,女儿身边有乳母,有丫鬟,正好两个都是小孩,就一起看了。
流路的头发终于被理顺了,用一抹发带束起。
路俨毅抱着孩子,牵着妻弟去了流霜的灵堂,越走近,刚刚被流路搅得忘却的悲伤,此时排山倒海般翻涌,越走脚步越沉重,眼眶越红。
在看见素白的灵堂和漆黑的棺木时,流路停住了脚步,他慌乱的看向姐夫,他再不懂事也明白,眼前的场景是不详的,他的脚生根在灵堂之外,无法再挪动。
“路路去送姐姐最后一程,姐姐在最后一刻都念着你啊。”路俨毅红着眼眶,给流路说着。
就算他不愿意,他也会让他愿意,流霜就要被埋在冰凉的地下了,这最后一程,她所在意的人都应该必须在场。
他牵着流路的手,坚定的迈进了灵堂。
这一夜,棺前的火盆从未熄过,路俨毅尚能自持,流路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曾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