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阮呈先倒热水冲泡感冒颗粒喝了,再吃下消炎药,在书桌前定定坐了好一会儿,等那阵咳嗽的冲动压下去了,才吐一口气,拿新口罩戴上,然后拿出包里的课本和作业。
一天下来三餐都没吃,倒不感觉多饿,只是很难保持精神。
直到笔都拿不住,试卷上的字越来越模糊,阮呈耳边忽然响起晚上高大男生说过的话——“这么严重,有没有去医院?听你咳嗽,都快要变肺炎了。”
肺炎?阮呈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那完了,要花大钱。
黑暗中,脚下湿润又泥泞。
少年一脚深一脚浅,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有时候一脚下去,膝盖以下全部没入被湿冷的感觉紧紧束裹,拔都拔不出来。
耳旁有风,冷的,像是夹杂雪花,雪花边角锋利,开刃的刀片一样割过脸颊。
少年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明明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脑海中莫名就有了许多血肉模糊的画面,这是脚下忽然踢到什么,他弯腰去摸索,摸到了一样长条物体,外面似乎裹着什么湿透的布料,混在泥泞里,触感微有弹性。
就在他要顺着摸去时,不知哪里遥遥传来一阵追赶的狗叫声。
少年维持平静的心湖顿时一慌,立刻丢下手中物体,四周不辨明暗,他立刻往狗叫声的相反方向跑。
只是犬吠越来越近。
被扑咬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他双腿一软,狠狠摔进混着腥味的泥里,很快,数只巨犬粗喘着扑咬过来,被撕咬的恐惧和疼痛交织,他的哭声淹在泥里。
好痛,好痛,要被咬死了吗?
就这样死了吗?
——“呈呈!!”
妈妈!黑暗中绝望害怕的少年骤然清醒,是妈妈!他似乎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立刻挣扎自救,想做些什么或者阻止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做到,被那柔软温暖的力道决绝护在怀里。
“不,不要……”
晨光初露,书包里的手机闹钟响过一轮又一轮。
昏倒在书桌上的少年,面如白纸,眼泪从眼角缓缓流出。
不知觉中,最近高二九班的教室里每天上课的同学少了许多,空缺出来数个座位。
同桌看着脸色糟糕的阮呈,有点担心,“阮呈,你要是病得很严重,可以不来上课啊,反正最近请假的人好多。”
阮呈摇头:“我好多了。”
同桌听着他仿佛吞了两把沙子一样沙哑的声音,吓得忙说:“算了算了,你再养养,先别说话吧。”
城内流浪狗袭击市民及宠物的案件数量急剧上升,公交站台展示栏上贴着的寻人启事也越来越多。
两三天而已,局势已经比之前山火还急迫。
除了上班下班,上学放学,人们在外逗留的时间越来越短。
街上看到最多的是巡逻的警车以及呼啸而过的消防或者救护车,这期间,城管公安抓捕处理掉了一批又一批的流浪动物。
阮呈的病就在这紧要的几天里好了。
他不再咳嗽,不再感到头重脚轻精神不济,他的嗓子也能吃得下东西了。
有时候,他会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在过去某个节骨眼里已经死了,现在的一切只是死前意识残留胡乱编造。因为好多遭遇不讲道理,比如眼下……
路灯照射范围不远,他僵站在距离回家的通道口。
昏暗的光线下,一只流浪狗正在翻找横倒的墨绿垃圾桶里的垃圾,然后拦住了他回家的入口。
阮呈咬住牙,慢慢往旁边退去,一边留意通道里流浪狗的动向,一边努力冷静拨打了他们城市的报警电话。
可是电话竟然没打通,只传来语音提示
转打消防打掉,也是占线。
阮呈以前没报警过,不知道这种情况正不正常,再次打报警电话,仍然占线。
天高云轻,银月如钩。
林氏武馆的室内比武场里灯光明亮。
两道穿着白色练功服的身影正在切磋比试。
板寸发型、穿着高中校服的高大男生背黑色单肩包从旁走过,脚步一停,往里面看了眼。
一个初中学生憨里憨气,另一个个子稍高些用皮筋把刘海扎起个揪。
正巧有人从茶水间里跑出,瞧见他,忙刹车站住,“大师兄好!”
高大男生觑他一眼,朝室内比武场努努嘴,“怎么回事,这么晚还不回家?”
那人老实答:“三师父说明天要考核,十四师兄和十六师兄说再练会儿。”
“不是说了最近不安全,晚上要早点回家吗。”高大男生这么说着,站在馆场门口看,忽然皱眉扬声道:“柳三诚,你退防的下盘哪去了?腰马合一!腕部对攻时的力道呢。一招落下风就永远还不了手是吧?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被点名的憨憨小子连忙调整。
高大男生教道:“拆防,提臂格挡,近身绊脚扫堂腿,对,回身侧踢,冲拳,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