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榕看看他爹,平时吓哭小孩的一张脸也能笑的跟朵儿花儿似的。
他叹口气,避去了厨房烧水,接下来的话他不好在旁。
反正俩大嗓门说话他总能听到。
“哎可费了我老鼻子劲儿了,许屠户你也知道,这娶亲的汉子好找,上门的哥儿婿可不好找啊。”她先是唠叨了一大堆自己的辛劳,看铺垫的差不多了,才道:“我这十里八乡都找遍了,可算找到一户愿意上门的。前头槐树村,有家姓刘的,叫刘福生,上头有三个哥哥,家里田少,今年都二十五了还没娶着媳妇,愿意来你家呢。你别看家底单薄,人是个好的,老实可靠,也有一把子力气,将来撑起门户也是有的。”
许屠户先还“是是是”地应着,等听到刘福生的名字,脸色已是不大好看了。
他做了多年屠户,每日里收猪走遍了十里八乡,自然对各村的情况一清二楚。
这刘福生固然没娶亲,却不是因为家底单薄,而是因这人素日里是个斗鸡走狗、好吃懒惰的二流子,家里又穷,自然没人愿意把自己好姑娘好哥儿说给他。
他几乎要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破口大骂刘媒婆一顿了,只是到底还是顾忌自家崽儿尚未说上亲,不可开罪了媒婆,才生生忍下这口气,憋的自己几欲吐血。
却是无论也摆不出好脸色了:“这桩亲事还是免了罢,辛苦刘婶儿了。”
刘媒婆清楚这许屠户的脾气,她硬着头皮来说这亲事也是贪图许屠户送的两斤肉,村里人除了逢年过节少有机会吃肉的,那肉早被她吃了,这会儿心里怪害怕屠户暴起打人,见他脸色不对,赶忙借口溜了。心里却少不得讥讽两句许家也不看看自家哥儿什么样。
许榕在附近也是出了名的。
长的差也就罢了,连个子都比一般的汉子高大。生的人高马大不说,自小跟他爹学了杀猪刀手艺,整日里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胆子小点的看了他都腿肚子打转。说出去没人当他是个哥儿。
许屠户愁眉苦脸,都怪他娘死的早,跟着自己这个大老粗,许榕越长越不像个哥儿。
其实他并没教过许榕杀猪的手艺,但许榕自幼就似乎对这些感兴趣,旁的小孩看到杀猪吓得嗷嗷哭,他却是睁大眼站在旁边看。
他还怪有天分,耳濡目染之下,不用人教就会了。他要自己上手,许屠户粗惯了,也没觉得有啥,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名声到底还是传出去了。
许榕给他爹倒了一碗水,低声安慰:“爹,你别愁了,也不是非要成家,我有这手艺,以后保管饿不死的。”
许屠户搓了把脸,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在他眼里,自家崽明明长得很好,可惜在他娘肚子里投错了性别,别看话少,性子又好人又善良,配谁都配得。这不,刚还心软救了个人回来。
对啊,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他忙道:“崽儿啊,你救的那个人醒了没?”
许榕也没顾得上看人,爷俩穿过堂屋进了里间。
沈暄听了半天好戏,看终于有人想起自己了,好整以暇地躺在炕上,要好好会会这家人。
帘子一撩,当先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长得高大结实,眼神彪悍,不愧是做屠户的,有普通人没有的凶煞气。后面跟进来的人年纪很轻,个字也高,剑眉星目很是英气,眉心一点痣不甚明显。
沈暄不由得惊讶,这竟是个哥儿。
那看来要招赘的就是自己这恩人了。
进来的两人见他醒了,也是松了口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活着自然是好事。
许屠户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是哪里人?为何落水?”
沈暄早已想好说辞,拱了拱手,回道:“晚辈沈暄,临江人氏,本也是良家百姓,奈何临江发大水冲毁良田故乡,只得背井离乡,前两日不慎落水,多亏您相救,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许屠户挥了挥手:“不是我救的你,是我家榕哥儿救的你。”
他指了指一旁静立着的许榕,许榕自从进来就没开口过,这时见许屠户指了自己,便朝沈暄点头致意。
沈暄早就知道不是许屠户救的自己,可他也不确定是否就是这个哥儿救的自己,先谢他爹肯定是不出错的。
他再次拱手:“多谢许哥儿救命之恩!沈暄没齿难忘,若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万死不辞。”
许榕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沈暄一时有些发懵,不知他是否对自己不满。
许屠户倒没注意这些,笑道:“沈兄弟也是大难不死了,临江水患的事我也听说过,你竟是从那里来的,被我家榕哥儿救了,咱们也算有缘。”
正说着,许榕又进来了,手上端了一只碗,拿着一套衣服。
他把衣服放到炕边,碗递到沈暄面前:“喝药。”
沈暄看了他一眼,原来他不是哑巴。
他抬头将药一饮而尽。
许榕将碗收了回去,指了指那衣服道:“给你的。你好好休息。”便拽着他爹出去了。
沈暄撑着力气熬了这么会儿,也是精疲力尽,看这家人并不是别有用心之人,总算安心,换了干净的衣裳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