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入赘?!”
许榕惊呼出声,满脸震惊地看向身旁的少年。
少年却一脸淡定,仿佛他只是问了问晚上吃什么。
许榕回过神,惊讶又失笑:“别开玩笑了,你还小,不懂事,这种事岂是闹着玩的。”
沈暄不满抗议道:“榕哥,我不小了,也并没有开玩笑,我是深思熟虑过的。”
“那天……许叔和刘媒婆说话的时候,我醒了,我都听到了。这几日,在村里,我也听到过很多话,我知道你和许叔的难处。”
见对方神色认真不似像在开玩笑,许榕才将这句话过了一遍脑。
许榕看他,想了想,问道:“你是想报恩?”
他正色道:“沈暄,我知你想报恩,可是恩不是这样报的,用不着搭上你的一辈子,我也不需要。”
沈暄一笑,阳光下他那双眼睛仿佛灼灼生辉,一扫少年青涩的模样,透出一种成竹在胸的从容。
“榕哥,我十七了,不是七岁,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知道成婚意味着什么,我也知道你并不喜欢我,我于你只是个认识不到半月的陌生人。我之所以说契约入赘……”
他苦笑道:“榕哥,你真觉得我在报恩吗?我这哪是报恩,我这样简直是无耻至极,你不觉得我是趁人之危吗?”
他低着头,看起来沮丧极了:“你知道的,我现在无亲无旧、无处可去,又是个百无一用的读书人,离了你家能不能活下去还未可知。我此时入赘,明明是……明明是贪得无厌别有所图。榕哥,你很好,那些人说你不好,是他们眼盲心瞎!如果你要招赘一个夫婿,那个人,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我很合适不是吗。”
许榕已是目瞪口呆,讷讷道:“可你不是说自己无耻……”
沈暄毫不迟疑地接道:“是呀,我无耻,我趁你之危。
“可是榕哥,你救了我,不管我是为报恩,还是为自己,我都会这么做。你可能会觉得,那入赘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假入赘,还要订契约,我分明不是真心想帮你。
“榕哥,这个世道,对男子很宽容,对女子哥儿却苛刻得很。我知我们之间并无情爱,我也知你并不想成婚。我入赘,确实是真心想帮你。我们成婚,许叔会放心,你也不必再承受世俗眼光,不会再有人谤你讥你。”
他殷殷望着许榕的眼睛,诚恳道:“契约并非假意,恰是沈暄真心。虽是入赘,可世人依旧是以夫为尊,妻不可休夫,榕哥难免吃亏。
“我并不愿锁榕哥一辈子,契约就是榕哥的退路。若以后,不论是榕哥有了心慕之人,还是不愿再继续这段婚姻,沈暄都自愿让位,放你自由。”
许榕早已呐呐不能言,他没想到,沈暄考虑的如此周全。这一番话下来,先头心中腾起的荒谬感早已消散,他竟也认真思索起了沈暄的提议,然后他便发现,自己确实有些心动了。
许榕结结巴巴道:“那、那你呢?我有喜欢的人就可与你和离,那你、你怎么办?”
“我一个男子,又不怕被人嘲笑,脸皮厚些总能混下去的。就怕到时榕哥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呢。”
许榕平日一个面无表情的人,此时被他打趣的脸热,慌忙道:“那若是、若是你先有了心上人呢?”
沈暄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不会。”
许榕怔怔道:“什么……”
“我说,不会。榕哥放心。”
许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沈暄见他也不再一味反对,松了口气:“我只愿榕哥不要因此厌恶了沈暄,沈暄并非真的狼心狗肺之人,有私心不假,报恩之心也不假。”
少年神情坚定,眼睛殷切望着许榕,几乎泪盈于睫,面上是一派天真热忱,容色逼人。
许榕见他说的动情,也不禁心里震动,他一个半大少年,能想到做到如此……许榕从没见过似沈暄这样的人。
他落难却不狼狈,美姿容却不矜傲,他与这灰扑扑的小村庄格格不入。许榕自小习惯了旁人讥笑,相处这段时日,却从没在沈暄身上感受到和旁人一样的轻视鄙夷。
他忍不住安抚地伸手摸了摸对面少年的头。
这本是不合礼的。
但他们都没意识到。
晚饭的时候,饭桌上只有沈暄一个胃口好的不行,许屠户和许榕都魂不守舍的。许屠户回来时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想来事情定然不顺。
许榕洗漱完了,出门倒水,就看见他爹在院子里望月兴叹。
过了这么久,他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心里翻来覆去把这事想了很久,不得不说,沈暄的提议很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