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长了,我一个人,太难熬了。”
萧清旃看他目光不时瞥向妇人手里捏着的长针,怀疑他和此前一样,依旧是恐惧对方过程中会出其不意下手,害他性命。
——哪儿来那么多人要害他小命?
萧清旃冷嗤一声,“麻烦。”就搬来把交杌到榻边。
谢月檀满意了,看向道琴,“你可以出去了。”
这一切做好,他才肯乖乖到榻上,面朝下趴下,解落自己的衣衫到腰部,裸露出整个背脊。
因想到他方才所说的伤,萧清旃不禁多看了几眼。
此前他是为谢月檀背上上过药,又扒下过他的衣服打他,却不曾认真观视他的皮肤躯体。
本属苍白光滑的身体上确实分布着不少伤痕,新的旧的、深的浅的、长的短的……不难透过这些伤痕,看到这副躯体的主人曾历经多少刀刃磨砺、出生入死。
他本该是一柄利器,是在铸造的某一道工序时出了岔子?淬火时温度不够,就遭人投入水中,导致成形的兵刃硬度不够——刚极易折,强极则辱。
他自己也毫无自知之明,还当自己是一把所向披靡的神兵利器,却不料有朝一日一旦朝主人遗弃,原形毕露,旁人只会弃若敝屣。
是以,他不同情过往想必历经过一段坎坷艰辛岁月的谢月檀。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可怜之人,倘若一向可怜,必有可恨之处。
他只觉得他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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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绣耗费时间甚久,整整一个下午才完成这幅纹绣。
待妇人起身离开榻边,萧清旃手中的札记也快看完了——是道琴赠予他的,内中记载的皆是南疆诸事。
妇人递给他一个药瓶,道:“一个时辰后细细敷上一层。”
离去前又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句:“纹绣于情动时,大有妙用。”
萧清旃:“……”
帐中人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他垂首看去,才发现谢月檀不知何时早就陷入酣眠。
此时萧清旃断无法忽视以他肌理作画、在他身上铺陈开的一幅浓墨重彩。
那是一幅从颈到尾,延展极广的纹绣,如完全将他的躯体当成了一面纵情挥洒笔墨的纸。
画的是一树桃花灼灼,或疏、或密、或抬首、或垂头、或怒放、或含苞、或招摇、或羞怯……栩栩如生,春意盎然。
而桃花掩映下的桃枝上,一条细长秀妩的蛇蜿蜒绕树,向枝头开得最好最大的桃花徐行而去,朝它吐露口中长信,堪堪就要触及花蕊。
神奇的是,整幅纹绣除了树汁清新馥郁的气味,当真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或属一种南疆人的秘法。
纹绣妖冶逸丽,而谢月檀偏过来压在枕上的半张睡颜看来安宁天真,反差极大。
萧清旃心道:萧煜岂会不喜欢?
这世间男子,又有几个会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