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林讷行手中雀羽,说:“这半支雀羽应该就是你当初被剥去的那支。它似乎原本有什么禁制,但我救你回来那晚,它就自行解封、试图和你体内那半支雀羽融合。
“只是那时你的身体可遭不住雀羽融合时的烈火内焚,我就替你先收着了。
“它被分作两半,本来应该沾有凶煞之气,且随着时间增加会越来越重。但现在一点也无,反而在解禁后光彩焕发。你的仇,当是很早之前就已经报了。”
这倒是林讷行没想到的。她这么多年行走在外,就是为了找到仇人。可是那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踪迹。久而久之,她也淡然了。现在伊此笙告诉她,仇人早就没了。
雀羽当初怎么会被子虚父母当做及笄礼?而且听刘庄主说,子虚父母将雀羽送给子虚时,雀羽尚且还带有凶煞之气。
子虚的父母在她十六岁时死去,也就是她们得到雀羽之后的一年。
而一年前她与子虚相识时,子虚说她虚岁二十六……子虚,刘瑛,刘家家主。林讷行一时竟然有些怅惘。
林讷行不愿再想下去。她宁愿选择继续相信子虚,也不愿相信这就是事实,而且她直觉这里面还有别的事。她将此事暂且按下,向伊此笙道谢,又问要报答的事。
伊此笙说:“别的倒也没什么……”他直直地凝视林讷行,“你,去修仙吧。”
林讷行错愕,不由说道:“伊前辈,您这哪是要我报答呢?”又淡淡说到:“人生无常。我虽然除了那件事外,并没有经历什么波澜,但听的、见的,早都厌了。修仙之人多得长生,非我所求。”
伊此笙道听到这里,环顾四周,然后对她说:“你看,我这一间茅屋可是缺了些什么?先去帮我砍一捆竹子回来吧。”说完,他又倒了一杯竹叶茶,细细品尝。
林讷行起身行礼,就出门去了。
青龙岭位于大陆正东方,再往东就是龙首崖,崖下不远处就是东海了。岭内有几处小溪流,在南面汇聚成一汪池塘,又往东南流去。
再往池塘南边看去,一片竹海织成的翠绿锦缎覆在大地之上,随风悠悠荡荡。
伊此笙的小茅屋就处在池塘北面的小山坡上。
林讷行在屋内时听着竹叶的沙沙声,似乎很近。出来才发现,只有屋后那一丛。若要砍竹子,还得到池塘对面去。
周围没有人烟,也不知到池塘里是从哪里来的几块巨石,正好能供人行走。
林讷行也不耽搁,麻利地选好一处就开始砍竹子。
伊前辈的医术高妙,林讷行感觉这半天时间自己的身体又恢复了许多。
很快,林讷行砍好了一捆竹子。就在林讷行准备收拾好离开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旁边一根竹子似乎闪了一下绿光。
林讷行手上动作不停,只当做没看见,扛起竹捆就往回走。
“前辈,不知您想添置些什么?”林讷行在屋外恭敬问到。
伊此笙从窗内望出来,眼光轻轻扫过地上的竹捆,沉默。
一会儿,他打帘出来,道:“你觉得还差些什么,就随便添置些吧。”
林讷行道:“我观前辈这茅屋虽小,其实五脏俱全,多的器物应也无用。又有前辈这松竹般的人物,使简室增辉。而且……”林讷行顿了顿,低头拱手,道,“仙师居所,讷行不敢擅专。”
伊此笙笑了笑,歪了歪头,指了指地下:“可是你砍我居所的竹子了。”
林讷行仍恭敬回话:“讷行是奉了仙师之命,未为不可。”
伊此笙无辜道:“此处是我居所,但这竹子的主人可以不是我。”
林讷行哑然。她倒是没看出来,伊此笙这样的仙师也会有这样的套路。她还是道:“若是如此,讷行也是得到竹子主人的许可了。”
——“哦?这倒是奇了。你跟我说说,你如何得到竹子‘主人’的许可了?”
——“讷行适才伐竹的时候,有一根竹子闪了一下,是告诉讷行此事,‘可’。”
——“……你这是狡辩。”
——“若我是狡辩,则仙师也是无理取闹。”
——“哦?那又如何?”
林讷行想了想,还是说出了疑问:“仙师此举,就是为了让我去修仙?为何?讷行自知并非良才,若是仙师有所谋划,讷行恐怕不能胜任。”
伊此笙反问:“我救了你的命,你自己说了要报答,怎么现在又推脱起来了?”
林讷行:“讷行并非推脱,只是不愿违背本心。但凡力所能及,讷行舍命相报亦不为过。”
伊此笙:“我对你无所求。你对世间也无所求。然而这个‘无所求’正是‘有所求’。我让你去修仙,是让这个‘无所求’和‘有所求’能得归其位。”
林讷行有些糊涂,但心里似有所悟。
伊此笙道:“你现在看着清明,实则心中多有迷障。今后你在修行的路途中,定会明白‘本心’二字的真实面貌。”
说着,他随手画出一个阵法,对林讷行颔首:“去吧。它会带你去凌霄宗。”
林讷行抬头,将伊此笙的面貌印刻在脑海里,然后拱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