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息过去,远处倏然亮起一盏莲灯。林讷行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便听时雨的声音从灯后传来:“清醒了?”
她垂头往腕间看去,果见莲纹印记还在,只是印纹已经少了一瓣;另一手上的三道符箓还剩下两道,另一道则只留下一点灰烬尚可证明其的确发挥了作用。
她抬手拂过额际,实则暗自以神识清点身上所带的其他符箓——的确少了数张,数目也与方才已经用去的相吻合。但她浑身只有灵力徒耗,并未有半分伤痕。
似幻非幻。
莲纹烫得她腕脉灼痛,但她只是默默攥紧了拳头,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小师叔似乎对此地非常熟悉?”林讷行没有直接询问时雨诱她入境的目的,而是略作迂回试探。
时雨朝她走近,却在移步间让她的神识有一瞬迷蒙。他微微蹙起眉头:“你的道心又乱了。”
一缕冷香忽从灯芯中溢出,将虚实交织的场景割裂成棱镜碎片,又于转瞬间扭曲重组。莲纹倏然间化露,无声渗入林讷行经脉。
往日里的时雨无论颦笑都十分让人心生亲近,但此刻林讷行只觉得眼前的少年美得有些渗人。
她拱手躬身,恭敬道:“讷行心中有一问,不知您能否为讷行解惑?”
“自然。”少年抬手欲将她扶起,林讷行却恰好收手退后一步,凝眸道:“方才原是晚辈冒犯,但您为何要让晚辈留在此地?”
他负手淡淡道:“你猜到我是谁了?”
林讷行答道:“只知阁下缥缈无相,不知是地缚神念还是秘境灵识。”
“时雨”闻言沉默片刻,忽将身形逐渐拔高,又幻作沈谦语的模样。
他冰凉的五指突然扣住林讷行的手腕,喉咙里竟也发出沈谦语的声音:“如果这样,你是否愿意留下?”林讷行瞳孔骤缩,但却发现丹田内的大半灵力一瞬便沿着接触的脉络被吸入对方体内。
她踉跄坠落在地,只瞥见对方顶着沈谦语的面容作出诡异的餍足与慈爱神情:“你身上的气息很不错,灵性也勉强尚可,不如留下来做我的徒弟。”
林讷行垂眸掩下心痛,抿唇将舌尖抵住上颚来平复翻涌的心绪,而后语气平静道:“您如此作态伪饰又霸道蛮横,恕晚辈不敢听从。”
“霸道蛮横?”冷玉般的指节忽变得透明,毫无阻碍地探入她袖袋中拈出剩余符箓,当着她的面从符胆处勾出暗纹符种,又将所有碾碎。“这些东西虽有点意思,但我不喜欢。”
他半蹲下身来,手里捻着符纸碎渣:“如果我告诉你,在他将来死后,我便可以化作他,你是否愿意留下?”
林讷行撇过头去,隐忍着怒意:“您究竟有何目的?”
他托住她下颌,直视着她的眼眸低声道:“有人带着我养的花跑了,我自然要在别人身上找补回来。”
她攥紧袖口,敛眸哑声道:“求您,不要再用他的样子……”紧握的指甲刺入掌心,留下新月状的血痕。
“哦?我倒是觉得这副皮囊颇为不错。”虽是这样说,他却没再维持幻形。
但他也没放过继续折磨林讷行。细羽花藤缠绕上她的手臂,一朵赤花在她耳畔以沈谦语的声线懒洋洋道:“你既然能衍化出赤脉青藤,不如自己找出幻境枢要,何必求助他人道法?”
似是有意无意要撩拨刺激她一般,花藤枝叶在她颈□□位轻扫:“通过考验,本座便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
时雨手里托着莲灯,将其放在垂首跪坐在地的林讷行面前。一朵清莲自他指尖弹入林讷行眉心:“幻非幻,唯道真。”
他抬眸看向眼前的雪境莲池,竟分明是映照着白日青天。
单是守着人却也无聊,他便挑了个悬于池心的孤石,开始盘膝打坐。池中各色莲花随水波摇曳两息,又恢复了平静,各自吐纳着天地灵气。
陆玉韬攀爬在中央巨树之上,一手持着储物袋,一手采摘着枝丫间垂挂着的铃形果实。
“这一个是镇魂果?倒是个好东西。”果实色如翡翠,散发着淡淡清香。他擦了擦果皮,齿尖刚要咬下一口试试效果,却又突然止住了动作,随手将果实往远处一掷。
果实触地便迅速生根发芽,直长至与他等高才停下了生长。
“倒是无意间积了个阴德。”他感叹一句,也没了兴致继续搜刮灵果。
将储物袋系绳收紧,他足尖轻点,便跳下树去。路过新长成的树苗时,他轻拍了拍它的枝干,道一句“好生修行”,便转身朝别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