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渊的动作顿了顿。林衍倚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指尖夹着一支补剂的空壳,是黑市流通的高浓度型号,故意伸手在程渊眼前晃了晃。
“你又喝了?”程渊扫了那个包装一眼,浑身都炸了毛,“你知道这玩意一天只能喝半根吗?!”
“那我能怎么办?我从噩梦里醒来,身边空无一人,感觉感官超载更严重了呢。”
林衍毫无感情地说着自己在路上已经想好了一万遍的台词:
“但我左思右想,今天的训练进度落下实在太多,我实在是太想归队了,于是打了报告来找队长签字。”
“途中我为补充体力,喝了三支补剂,现在只是脑袋有点晕乎,无所谓的,不用在意我。”
“现在,队长,给我签字吧。”
程渊:“……”
这小子有完没完了?!
“队长,我这不是都跟你学的吗?”他好似真的很疑惑,睁着那双“纯良无知”的眼睛,辩解道:“指挥官身先士卒,我们底下的喽啰哪敢不从呢?”
“……能别这么说话吗?”程渊忍无可忍,几乎已经称得上是恼羞成怒了,“明天给你销假!现在,给我滚回去!”
林衍不从:“这话应该是我对您说吧!”
程渊从没吃这么大亏,当场就要炸:“你!”
林衍看着他,鞋跟轻轻一碰,当场胡扯道:“大公阁下好。”
程渊一震,还没反应过来,林衍就抓住了这个机会,拖住他的腰带使劲一带——
一阵兵荒马乱的扭打声和闸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后,两人僵持在门口的缓冲区里。
“舱门已关闭,是否需要开启降温模式?”诺玛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只是铁面无私地检测出室内温度稍微有点高,悄悄地通过广播发问。
“不用。”林衍笑起来,作战服的领口隐约露出一条因为用力而绷直的线条,笔直地没入胸膛上的阴影深处。
指挥舰升空,气压骤然变化。林衍右手挡开程渊的手肘,左手在操控屏幕上输入密码。
战术手套褪到他突兀的手背骨节处,露出皮肤上新鲜的红痕,是太空射线造成的一点灼伤。
“你在哪受的伤?!”程渊扫了一眼就挪不开目光,皱着眉头拉过他的手,苍白而骨节有力的手指摁在林衍冰凉的手背上:“在来找我的时候?”
“只是跃迁过程中的一点辐射罢了。”林衍反握住他的手,声音裹在引擎轰鸣里,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诺玛此时正同时程渊的脑海里听令,无声地为他宣读着那份解析名单。
密密麻麻的待处决的名字里,程渊清楚地听见“纪”和“潭”二字,它们连缀在一起,组成一个熟悉而可怕的事实。
怎么会有他?怎么会是他?
酸液般的情绪突然涌上喉管。程渊的意识终于偏离了理智的航道,苍白漠然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波动。
指挥舰尖啸着,再度撞进首都星港口的雨幕里。两人被惯性甩向控制区,后腰撞上了控制台的一侧。
林衍条件反射般拉住了自家哥哥,而程渊撑了一下控制台,抑制不住地自喉间溢出一声闷哼,恍惚间感觉呼吸都混着血腥味,在自己紧闭的唇齿间打转。
“哥哥,你怎么了?”林衍终于发现事态不对,下意识扶住他瘦削的肩膀,“你现在脸色很不好,我叫医疗舱来!”
雨帘将舷窗外的世界切割,无数细密的雨丝在首都星污浊的空气里尽情舞蹈,将视野里的一切笼罩,组装为一个虚幻的牢笼。
林衍急切地拉过一只医疗机器人的机械臂,让它弹出各式各样复杂的检查探头,一股脑地都贴上。
程渊的皮肤是瓷器一样的冷白色,但此刻却非常的炙热,薄薄的皮肤下搏动的节奏竟与仪器渐渐同步,随即医疗机器人给出一个结论:
“心跳紊乱,脉搏急促,体温异常升高,推测为急性病毒感染,需要进一步化验血液分析。”
“怎么会这样?!”林衍抱紧了怀里的人,几乎有些六神无主了起来。
他下意识低头望去,只见程渊随着头颅垂落的发丝下,耳后的视听接口正闪烁着急切的灯光。
对啊,诺玛也在这里!
林衍几乎是在脑海里立刻出现了这个念头,立刻探手摸向视听端口,用自己的个人终端破译程序,建立起了短期的通讯联系。
一行行字像弹幕一样涌了出来:“芯片有问题!立刻送队长回基地!公爵会来查!”
“什么?”林衍一下子想到了之前看到的,在指挥塔里对峙的景象,立刻满身冷汗,立刻翻开程渊的衣领查看他的后颈——
诡异的是,那道伤口开始像新鲜的割伤一样发烫、渗血,而程渊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脸色甚至有些病态地泛起红色。
正当林衍试图呼唤医疗机器人时,控制台居然适时传来了紧急呼叫。
是亚修斯。
他怎么这个时候想与程渊建立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