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
一时间无人说话,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是明夭先打破了寂静:“怎么看魂魄是否有问题?”
汪镜尘仍是一脸愁容:“若你能对我放下戒心,我才能进到你的神府查看。”
“你不能。”明夭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谁都不能。”
汪镜尘:“所以只有你自己可以自视神府。”
“自视神府需要自己能静下心,不为外界所扰。”
然后他施施然起身:“神府藏三魂七魄,世间万物,神府皆是最脆弱的地方,贸然闯入他人神府,会被他人心中恐惧重伤甚至绞杀神识。而自视神府不一定会看到什么遇到什么。”
他从袖口中拿出一截短香,却并未点燃:“这是渡安香,能使你清心静气,但在燃尽前,必须从神府中出来。”
“出不来会怎样?”邺邵问出所有人最关心的事情。
汪镜尘将渡安香插入香台:“就会沉沦于神府中,就算之后再强行出来,七魄也会有损。”
房间内又一次安静下来,明夭望过去,他们面上皆没有显露出情绪,可她隐约能察觉到,他们是不赞同的。
明夭闭上眼:“太多人在我静不下心,你们先出去吧。”
邺邵终是忍不住出声:“我们也不急于一时,等再找找,还有别的办法。”
许久未说话的沈谨年也道:“终归是危险。”
一旁的陆月莹跟着点头。
但明夭已经做好了决定,她没睁眼:“汪镜尘留下。”
她只听见众人相继离开的声音,没看见,沈谨年深深地看了邺邵一眼,嘴里无声说着什么。
待所有人都离开,明夭对汪镜尘说:“点上那香吧。”
汪镜尘手腕一翻,渡安香从头燃起,升起一缕白烟。
他左手捉住右手手腕,身为医者的他,右手竟不受控制地颤抖。
明夭按照他的指引,打坐静心,呼吸逐渐平缓。
汪镜尘只觉得时间过得极快,渡安香转瞬间便要燃尽,他轻轻出声:“可有看到什么?”
他看着明夭马上睁开的双眼松了口气,却听到她说:“没成功,我静不下心。”
闭上眼,她满脑子都是众人似有隐瞒的神情,从刚开始邺邵的遮掩,到宋绮悦的坦白,还有刚刚沈谨年和陆月莹的劝说。
她总觉得,他们担心的不止是内视神府的危险。
所以她才更急切地想要找回记忆。
“再点上根香。”明夭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你也出去吧。”
汪镜尘没有多说什么,安静地点上一支新的渡安香,然后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他出门后,看见陆月莹守着门口,师兄和邺邵离得远了些,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走近,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脚步声,使得两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汪镜尘说出了和沈谨年一一样的话:“你已经找到了她为何不说?”语气中压抑着愠怒。
邺邵恍若未觉,反倒是轻笑:“你们师兄弟可真是默契啊。”
汪镜尘上前一步,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我可没有师兄的好脾气跟你慢慢聊。”
邺邵嘴角仍是勾起,只是眼中没有笑意:“告诉你们什么?告诉你们她还活着,然后继续送她去死吗?”
汪镜尘手上力道不减,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她不会死。”
邺邵伸手将他的手指扯开,将自己衣衫上的褶皱拍开:“你拿什么保证?拿你已经翻到烂的医书?”
他抬起眼,看向他们师兄弟:“我不相信你们没有一样的想法。”
“但是你们,还有这太渊宗,就是一支支指向她的箭,只等她回来自己拉弓。”
汪镜尘的拳头从邺邵的衣领转移到了自己的袖口。
沈谨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对邺邵说:“我们是一样的,所以绮悦在见到你们的第一刻起,就知道了你在想什么。”
“她也与你一起隐瞒。”
“可是,哪怕失去记忆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一样的结局。”
“就像你在剑骨秘境中看到的。”
沈谨年一字一句落在邺邵的心头:“既然一样,为何要让她再承受失去记忆的痛苦。”
房间内,明夭沉下心,控制自己不再想其他。
只要自己恢复记忆,一切的疑惑都会浮出水面。
渡安香的烟无声无息地飘起,明夭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
她不知在哪,为何漂浮着,也不知要到哪去。
叮——
耳畔传来极轻的一声,她似有所感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蛮荒的平原,她的周围躺着许多早已死去的士兵。
她看见不远处有一只小兽,雪白的毛发沾染上鲜血,尾巴不安摇晃着,不断地舔舐着什么。
那是她自己。
明夭走近了些,才看清,小兽身边躺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女人穿着铠甲,心口被利刃穿过,已没了气息。
小兽不住地舔着她的伤口,赤色的眼睛里噙满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