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滑到冰场的中央,顾秋昙直接穿了自己黑天鹅节目的那套衣服,两相映照,倒像是一体两面一样。
音乐声响起,艾伦先动,他未牵着顾秋昙的那只手轻轻扬起,手臂波浪般,宛如鸟类的展翅。
顾秋昙在他展翅动作定格的下一秒松开握紧的手,脚下踩着后压步,一个旋身。艾伦也就在这时候转过身来与他对望,目光流淌着淡淡的哀伤的意味。
而顾秋昙神色厌倦,仿佛是黑天鹅对魔王要求的回应。黑天鹅心知自己的魅力,骄傲而美丽的她真的愿意为了不让奥杰塔恢复人身而迷惑王子吗?
他们这场演出的主题,就是黑天鹅与白天鹅的对话,一场从未有人编排过的对话。
艾伦左腿后浮,和顾秋昙几乎同时做了个提刀燕式转。他们的同步性非常高,仿佛早已合作过千万遍。
其实没有。不论是顾秋昙还是艾伦,他们都更多地注重单人滑的训练。因为国籍的分别,他们一年里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顾清砚在台下看他们的表演。顾秋昙和艾伦的艺术表现力都算得上强的行列,又都生了张好脸,在表演滑时这种优势被他们发挥到了极致。
滑行,交错而过,相反方向的3S和3T。艾伦别出心裁地在3T跳跃时用上了延时转体的小技巧,漂亮的滞空引发一阵小的骚动。
而顾秋昙的3S远度也绝佳,他似乎天生就更擅长刃跳,每一次刃跳的起跳都利落干脆,又能滑翔一般飞出一段远远的距离。
跳跃后他们又做了转体,这一刻他们再次面向彼此。对望,顾秋昙粲然一笑,艾伦却垂首,忧郁与温柔的气质如水一般流淌出来。
他们彼此都做了燕式步,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近了,近了,近到最后几乎是一个能行贴面礼的距离,他们的眼睛里倒映着彼此的脸。
在场下,已经完成了自己表演滑的森田柘也转过头和同样来自日本的女单选手星野琴咬耳朵:“他们靠得这么近,居然不会笑场吗?”
“你当时没去双人滑就是因为这个?”栗发凤眼的女单轻飘飘剜了森田柘也一眼,“我听谢酱说,kumo桑是一个很热爱滑冰的选手。”
这或许也是他可以为了这场表演绷住表情的原因之一吧?
他们终于结束了这场演出,再次牵起对方的手齐向观众席躬身致意。纷纷扬扬的花雨和玩偶砸下来。
艾伦忽然松开顾秋昙的手,一蹬冰过去抱起一个黑发黑眼的人偶娃娃;再转头一看,顾秋昙也蹬冰滑了出去,一手抱了一只黑发蓝眼的娃娃。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对视,彼此都忍不住莞尔。
“真好啊。”谢元姝在场边托着腮看向他们,和他们对上视线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顾秋昙和艾伦滑下冰场后就被他们各自的教练一边一个薅走了。阿列克谢轻拍了拍艾伦的背脊:“你怎么突然想到和顾玩双人滑了?”
艾伦平静道:“他和我是很好的朋友。我就是想和他一起滑冰。”
顾清砚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给顾秋昙按了按额角,笑弯了眼睛问他:“第一次化妆的感觉怎么样?”
既然是和艾伦一起表演,顾秋昙当然不会和自己比赛时一样素颜上场——更何况艾伦根本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
艾伦每次比赛时都会带上自己的专用化妆师。这位化妆师在看到顾秋昙时眼睛一亮,顾秋昙还没反应过来就坐到了凳子上。
一阵瓶瓶罐罐地涂抹过后,顾秋昙这张少年面孔上的柔和就被削弱了。化妆师有意为他化出了魅惑的感觉,但妆并不算浓。
顾秋昙拿过一瓶顾清砚放在一边的矿泉水,满不在乎地往自己手上倒了一点水,手指抹在脸上。
他其实是不习惯带妆的,但他和顾清砚说:“感觉还不错。”
“以后要不要去找别人借点化妆品?”顾清砚突发奇想,问他。顾秋昙皱了皱眉,轻声道:“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大家都是队友……”顾清砚还想再争取一下,毕竟带妆的顾秋昙比素颜时看起来还要漂亮。
顾秋昙把矿泉水瓶子搁在桌上,瓶里的水摇晃发出了轻微的噪声:“您需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
“我借了别的选手的化妆品,一直借,你觉得别人会怎么看我?”顾秋昙平静地看向顾清砚,“我本来家境就不如人,还要腆着脸去……”
他的声音带上了颤音,痛苦地低下了头:“你要我怎么面对他们,怎么继续在冰场上毫无芥蒂地滑冰。”
这边的短暂争吵引起了一定的注意,但很快顾秋昙就抬起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我明白您是觉得这样对我好。”
顾清砚沉默了一阵,轻拍顾秋昙的背:“好了,我明白了。”
那天之后,这场赛季就彻底结束了。顾秋昙又投入到初二学生忙碌的学习生活中,他早早地选好了下一个赛季的曲目,交给了顾清砚。
他本以为一直到下一个赛季开始之前,他只需要不断训练,等待选拔赛的到来。然而,一张邀请函远渡重洋,被投进了福利院的信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