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茉盈起身,扫过秋蝉的脸,“我也是外来的,需要先学规矩吗?”
“大奶奶说笑了,您是主子,怎可与婢子相提并论?”
叶茉盈没再多言,走向湢浴,反脚一勾,将秋蝉隔绝在门外,“秋天的蝉,飞错地儿了。”
秋蝉皮笑肉不笑,耳边回荡起璇儿的哭喊。
“大奶奶不会袖手旁观的!”
秋蝉可不信叶茉盈会因为一个陪嫁丫鬟与老夫人撕破脸。
作为世子的祖母,老夫人能接纳这桩婚事,已给足叶家父女颜面,再多的颜面,怕是再不愿施舍。
自新妇进门,老夫人还没展颜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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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前院,训堂。
没了气力的璇儿这会儿吓白了脸,被两名粗使婆子摁在地上,侧脸贴地,积压变形,正在接受前院管事的训话。
“都来了前院,就别想着回后院了。不怕告诉你,被送来前院的,都是弃棋,比浮萍还飘浮。识相的老实点,别做刺头,当心吃不消。”
璇儿气得紧,傍晚时分她被莫名其妙传唤至老夫人的院落背诵府中规矩,只因差了一个字,就被那边的秋嬷嬷强行送来前院,可她自打进府,生怕丢自家小姐的脸面,整日整夜背诵府中规矩,却因抽查时,错了一个字,被斥责懒惰愚笨。她想大声质问府中的大管家、二管家还有那个秋嬷嬷,能做到一字不差吗?
璇儿支起一颗小虎牙,忿忿嚷道:“你们等着瞧,大奶奶不会置之不理的!”
管事嗤笑一声,他们这些人不同于后院的侍从没有出府的机会,平日里府外的杂事,多交由他们处理,狐假虎威惯了,比后院的侍从眼高于顶。
他抱着臂,露出鄙夷,一个无身世背景的新妇,哪敢与老夫人争理儿。
“大奶奶都够如履薄冰了,怎么保你?”
“是么,有多如履薄冰?”
训堂外忽然传来一道女声,平静的仿佛在虚心请教。
管事几人寻声望去,在“咯吱”一道门扉声中,见叶茉盈只身前来,不疾不徐跨进门槛。
她看向管事,明明没有责问,却叫管事难以自处。
“小人给大奶奶请安。”
管事弯下健壮的身躯,恭敬鞠躬。他们这些人狐假虎威惯了,比后院的仆人强势得多,但也因长期见不到主人家,比后院的仆人在主人家面前拘谨得多。
即便叶茉盈无深厚背景,那也是世子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管事能当面得罪的。
“小人刚刚说了句屁话,大奶奶别同小人一般见识。”
叶茉盈点点头,从左耳听了进去,又从右耳冒了出去,“说来听听,我有多如履薄冰?”
她平静问着,没甚起伏,可越是深藏情绪,越让人心生防备。
管事可不想丢了公府的肥差,只是,前有老夫人,后有世子夫人,着实骑虎难下,但眼下,是绝不能顶嘴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示意两个粗使婆子一同跪在叶茉盈面前,满脸堆笑地恭维着。
“大奶奶是福气之人,福气之人走的是康庄大道,一路生花,怎会有阻隔?”
“哦。”叶茉盈在三人面前站定,斜睨问道,“你们要做阻隔吗?”
“不敢不敢。”
“那滚远点。”她微微抬脚,如清理屏障,踢开三人挡路的衣摆,在三人拉开的缝隙中越了过去,扶起哭花脸的璇儿,没有出言安慰,板着一张俏脸,走出训堂。
管事仍跪在地上,低头磨磨后牙槽,一个御医之女,还不足以形成威严,他会等着看好戏,等寒风吹来,看桃花衰败,成流俗朽色。
没有强劲的枝干,再美的桃花,空有其表,不堪摧折。
“去禀告秋嬷嬷,就说大奶奶不顾我等劝阻,将璇儿强行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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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按着往常的作息,老夫人和婆母都已睡下,叶茉盈没有带着璇儿前往蕙馨苑掰扯这件事,而是直接回了明玕苑。
“小姐......”璇儿有些后怕。
叶茉盈拍拍她的肩,让她去耳房休息。
喤喤虫鸣歇,万籁俱寂,已至午夜。脑子有些昏沉,口角之事还是留到明日吧。
叶茉盈躺回喜床,混沌入眠间,感觉被人掀开了被子。
身上一凉,她猛然惊醒,刚要喊人,却被那人捂住嘴。
“是我。”
披着夜色回来的谢绍辰放开她,以指腹擦过她温热的脸颊,一路延伸至颈上的伤口。
儇佻,温存,恍然如梦。
谢绍辰的身姿在无灯的卧房隐隐绰绰,叶茉盈快要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夫君......”
谢绍辰没有应声,修长的手划过她的寝衣,在薄如蝉翼的缎子下,感受到一丝轻颤。
叶茉盈还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现实中的谢绍辰不会这般主动,她又唤了一声,听到一声低沉的“嗯”。
肩头被一双大手紧紧扣住,身体不可抑制地向后倾倒,她乱了呼吸,在忐忑和紧张中忽然想起什么。
我只想要夫君。
她忿忿诉求,他轻轻点头。
思及此,她才意识到男人出门那会儿会错了意。
“等等!”她紧紧摁住男人带茧的大手,陷入软枕的脑袋来回摇动,“不是的,夫君误会了。”
谢绍辰轻笑,“是吗?”
“我想要夫君的心。”
不是仅限在床笫上的温存。
闻言,谢绍辰手指微顿,慢慢上移,捏住她秀气的下巴,“那是不是太贪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