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脸,充血的眼睛,像极了被关禁闭时卧室窗户里的倒影。
周祈殷染血的手盖上了怀中人的眼。
“别看,小宝。”
“别看。”
“小舅舅在呢。”
一个吻落在秦栩剧烈跳动的眼皮上。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温热的液体正顺着鼻梁滑进嘴角,和血腥味混在一起。
“她那次……”
秦栩的声带像是生了锈。
“用铁链把我锁在了床腿上,用蘸着盐水的牛皮带打我……”
其实秦栩已经记不清当时到底挨了多少下。
“三十七”只是一个他幻想的数字。
这句话撕裂了尘封的痂。
周祈殷的手臂骤然收紧,勒得秦栩肋骨生疼。
周祈殷知道秦栩需要这种疼痛。
秦栩需要确认此刻的真实性。
秦栩抓住他的小臂,指甲深深陷进绷紧的肌肉。
“之后每次犯错……”
秦栩盯着周祈殷手背上凝结的血渍。
“她都说是在帮我治病……”
“她说打习惯了就不会怕了……”
周祈殷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
他应该知道的。
那年周忆雇人把他反锁在那间公寓里时,就已经显露出端倪。
没有殴打,没有辱骂,只是平静地把他锁在漆黑的房间里。
但冰箱里空空如也,电闸被拉下,连水龙头都诡异地停止了工作。
他用手机最后百分之三的电量报了警,却在警察上门时,看见周忆从容地掏出那本深红色的户口簿。
是啊,同父异母又怎样?
那薄薄的纸页上,他们的名字依然紧紧挨在一起。
十七天零九个小时。
周祈殷毫不怀疑,周忆当时是真的想杀了他。
直到他的导师发现这个从不缺勤的优等生连续两周没出现在实验室,带着锁匠破门而入时,周祈殷正蜷缩在浴缸里,靠着滴水的水龙头维持生命。
“现在要怎么做?”秦栩突然问,声音轻得像羽毛,“她真的会公开……”
“让她公开。”
周祈殷抽过湿巾擦拭他唇角的血,“正好让所有人看看,周氏集团的铁娘子是怎么把自己儿子逼出创伤后应激障碍的。”
平板上股价还在下跌,周祈殷却直接锁屏扔到一边。
他托着秦栩的后脑让人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摸出手机发了条语音:“把去年准备的资料发给各位董事,现在。”
秦栩闻到周祈殷衣领上残留的油烟味,恍惚想起半小时前这人还在厨房给他煎溏心蛋。
这个认知比任何镇定剂都有效,他抓住周祈殷的衣角:“小舅舅……”
“小宝,我在。”
“我想吃你做的提拉米苏。”
周祈殷怔了一秒,突然低笑起来。
他吻了吻秦栩汗湿的额角,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冰箱里正好有马斯卡彭。”
当烤箱发出“叮”的声响时,秦栩在周祈殷盖在他身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到了抗焦虑药。
秦栩呆愣愣的攥紧了手中的铝箔板。
“小舅舅?”
周祈殷恰好转身。
秦栩把那板药往上抬了抬。
“你生病了吗?”
周祈殷的动作顿在半空,搅拌碗里的奶油芝士缓缓滑落。
烤箱暖黄的光映在他侧脸,将睫毛投下的阴影拉得很长。
“偶尔吃。”他转身继续打发奶油,手腕转动出熟练的弧度,“谈判前。”
秦栩捏着铝箔板的指尖发白。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搅拌器突然碰到碗壁,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被迫和你分开的第三个月。”
周祈殷的声音混在机器嗡鸣里,轻得几乎听不见。
秦栩跃下沙发,踱步到了吧台前。
周祈殷宠溺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东西,绕过吧台抓住他发抖的手贴在唇边:“下次不会瞒你了。”
秦栩把额头抵在周祈殷肩上,闻到他衣领里混合着香柠檬的味道。
“我们去看医生。”他闷闷地说,“一起。”
周祈殷没说话,只是收紧了环在他腰上的手臂。
秦栩听见面前人的胸腔里传来稳定的心跳。
烤箱定时器突然响起。
二人同时抖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笑出声。
周祈殷用鼻尖蹭了蹭秦栩发红的耳垂:“提拉米苏要等手指饼干晾凉。”
“等不及了。”秦栩拽着他的领带往下拉,“现在就要尝甜头。”
他们落地窗前接吻。
秦栩尝出周祈殷的嘴唇上有咖啡利口酒留下的苦甜。
平板上跳动的股价警报被遗忘在沙发缝。
周忆摔碎的花瓶残骸在角落闪着细碎的光。
当周祈殷托着秦栩把他抱上料理台时,后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抵住他肩膀:“等等……那些药……”
“明天就停。”周祈殷的手伸进了秦栩的毛衣下摆,“专家说最好的治疗是……”
秦栩用腿环住他的腰,在喘息间补完下半句:“……建立安全的依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