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舞缰绳的声音落下,裴砚之抬起的脚定格在空气中。
裴砚之讪讪地将手收回,心里暗自琢磨着:听不懂客气话的家伙!
车厢内,温棠梨双手捧住发烫的脸颊。
风拂过帘隙,若有旁人瞧见,定会发觉那半掩在长发下的耳根可耻地羞红了。
方才那话怎就脱口而出?
她懊恼,青梧是温晋的眼睛,若是他将一切都告诉温晋……
裴砚之虽不怕麻烦,可她不愿见他因自己平白受累。
这次事件的最后,竟是温晋不声不响吃尽了红利。
太子折了门生,温棠梨背了污名,唯独温晋,政敌自溃,官运亨通,活像是天上掉下个金馅饼,正好砸在他饭碗里。
长公主赵映安居所,昭华殿内
一只三色玳瑁猫正追着自己的尾巴打转。它跑到赵佑安脚边,亲昵地蹭着他的锦靴,尾巴高高翘起。
“皇姐,这次……过了。”赵佑安盯着软榻上慵懒的身影。
赵映安垂眸端详着新制的金镶玉护甲,缕缕金丝顺着手指缠绕而上,与腕间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交缠,就像是天生的富贵命。
“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棠梨大度,本宫却偏要斤斤计较。”赵映安红唇一笑,“我的好弟弟啊,如此一来太子一党便失去了太傅府这个强力的后盾,你应该笑起来才对啊。”
言毕,赵佑安的笑意未达眼底。
待赵靖安黄袍加身那日,便是他项上人头落地之时。
不是他要争,是这深宫逼着他争。
红日一寸寸地沉入西山,往复三日。
第三日。
秋狝的文书就被乾元帝身旁的太监送到了温府上,受邀总计四人,温晋,温阮,温芷筠,温棠梨。
“好,好得很。”温晋抚须大笑,连带着看那庶女都顺眼了几分。
坊间此刻无不是温棠梨的美名,空前绝后的造势极大。
一方宣传温棠梨智慧过人,一方宣传温棠梨心地善良,一方宣传温棠梨坚韧不拔。
温棠梨捏着名帖的手一抖:……?
而太傅府散出的真相,早被这滔天声浪碾作尘埃。
坊间传闻如野火燎原,却各有来处。
沉甸甸的金银钱财,三殿下的门客如实说,带着红色不知名鸟类印章的话本,还有太傅府管家们微弱的辩白……四方角力之下,竟将她捧成了大昭开国以来,第一个被全民热议的闺阁女子。
温棠梨:这场闹剧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向来喜欢热闹的温棠梨被迫躲在温府数日。
这几天,只有温馨能与她陪聊解解闷。
烛影摇红的夜里,那丫头总抱着画本钻进她被窝,这倒是与大姐如出一辙,温馨给她念着夸张无比的画本,里面说什么,温棠梨是谪仙转世,下凡历劫来了。
温馨念一句话,能笑一炷香的时间。
温馨拉着她的袖子,“五妹,你再看这个。”
温棠梨转了一个方向睡觉,“不看不看。”
温棠梨将这段时日的际遇细细说与温馨听。漂亮的小美人托着腮,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想去白鹿书院。”
这话听着心酸,再过一年,温睿就能背着书箱进书院,而她只能守着温府,等嫡母相看人家。
嫡母王氏并不看好去过书院的温芷筠,王氏只希望温馨能够找到一个好郎君,过上点如意的生活。
这是温馨第一次说羡慕温棠梨。
不是金银财宝,不是吃穿用度,不是情与爱,只是因为温棠梨能读圣贤书。
虽不知道燕灼做了什么,但能够让温棠梨破格进入白鹿书院,一定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深深的无力感压入温棠梨的内心。
温馨问:“下次回来的时候,能不能也把秋狝的故事讲给我听?”
温棠梨转过身,抱着她,温棠梨闻着她身上的香气,点了点头。
夜近三更,温馨裹紧狐毛大氅,独自倚在回廊朱栏边。一弯寒月孤悬天际,将她的影子拉得伶仃。
“想去书院?”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温馨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故意板起脸,佯装愤怒,“你又偷听?”
“我教你啊。”
男人继续说道:“我教你方言,要不要?”
温馨很好奇,男人还从未说过自己的家乡话。
他换了一种腔调,那嗓音像是被砂砾磨过,低哑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温柔,“比其嘛德嗨日太。”
温馨:……根本听不懂。
“什么意思?”她忍不住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