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策离开时已是深夜,整座瀛洲城已经陷入了沉睡。
但沈婆婆的房子二楼却仍亮着一盏幽幽的灯火。
“来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白星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脸严肃。
郁九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确定要在今晚听完天元灵境的编年史?”
“打住,你知道的,我并不是要听这些。”白星临可没那么容易被糊弄,“你不打算跟我科普一下神教、太虚山?还有哲罕曾茹、嘉洛那君、尔雅、若伽、流华、辛默。”
他掰着手指开始数人头。
一抬眼,是郁九霄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没想到你竟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了。”
白星临忽然在这一瞬间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逾越了,作为搭档,郁九霄的确把他的已知信息都已经共享出来,但他的过往、以及一些事情发生的细节,在不影响他们的“主线任务”的情况下,并不需要全盘托出。
这一来,就有点尴尬了。
白星临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下来,本来交叉在胸前的手也不自觉放下,摸摸杯子,摆摆茶壶,显得十分忙碌的样子,“呃,就是名字挺好记的……算了,这么晚了,改天再说好啦。”说着便起身,伸了个懒腰,“今天可把我累死了,还是早点睡……”
伸出去的左手被郁九霄一把握住了。
“是我没有考虑到,我应该提前跟你说的。”
在昏黄的灯影里,郁九霄的神情很庄重,仿佛在讲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方才眼角眉梢的一丝丝笑意在白星临转身欲走的那一瞬消失得干干净净。
白星临愣住,他怎么感觉郁九霄是在跟他道歉?啊,完蛋了,他刚才果然是有点冒失了,连忙补救道:“……其实也不是非说不可的事。”
郁九霄扣着他的手腕,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低声问道:“所以,你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是吗?”
“那倒也没有。”开玩笑,听八卦可是他这个吃瓜群众最大的爱好!
只是他们这一坐一站的,还拉着手,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于是白星临顺势坐下,左手撑在椅背上,凑近前,贼兮兮地一笑,“嘿嘿,既然你愿意讲,我当然是要听的。你放心吧,保证保密!”
这时郁九霄的手才终于松开,转而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徐徐说道:“那就先从神教说起吧。羲和神陨落后以‘太初灵境’为纪年的时代同步落幕,取而代之的是‘天元灵境’,神教就是天元灵境的信仰所在,由神教神君继承羲和神的力量,守护整个天元灵境。而太虚山位于天元灵境的极东之地,曾经是众神之庙,是神教信徒终其一生想要抵达的地方。”
白星临心领神会,“明白了,力量崇拜。”
郁九霄颔首道:“没错。所以随着术师出现,法术开始为众人所知的时候,我也对其中的理论进行了指导,更多的人因此学会了法术,天机阁应运而生,神教的存在逐渐透明。我其中一位弟子,也就是哲罕曾茹,对此感到十分不满,他认为能否获得法力,应当由神教进行资质评判,主张恢复‘神赐’。”
听到这,白星临忍不住说道:“我们那里有句话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神教的守护大义而平等,我认为是好的。资质评判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对,但实际上却是倚仗特权对人妄加界定,‘谁应当获得神赐’这件事将完全变成资源分配,普通信徒必然面临资源不公的问题,神教的教义也将会与世俗权力混淆,甚至被世俗权力利用,从而限制资源的流动性和公正性。”
郁九霄最初被白星临吸引的是他过分乐观的精神,开始只觉得他是个有趣的小朋友。
后来渐渐发现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搭档,那么坦率,又那么热情,积极、善良、有勇气,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个称得上不错的人类,尽管有些胆小,但胆小与有勇气并不冲突,毕竟很多人类都做不到坦然接受他人的好意、因为不忍面对他人的苦难而伸出援手。
而现在的这一番话,更加坚定了他对白星临的认识,来自于异世界的白星临,内心没有天然对于神灵的畏惧,他平等、公正地看待此方的神灵与人类,他们的目光看向的是同一个地方。
这是种很难拥有的体验,以致于他平静的内心深处泛起了无法抑制的波澜,那是一份急切的心情,让他迫切地想要与白星临构建起一种特别的情感联结。
可惜始作俑者白星临全然不知,此时还用一副认真的模样注视着他。
郁九霄静了片刻,收起眼底汹涌的情绪,用尽量平淡的语气回道:“的确如此,所以我希望神教只存在于太虚山。”
他接着说道,“至于嘉洛那君,他是天阶术师,也是天机阁的长老之一,是个天赋极强的双系术师。至于若伽等人,以后你们会有机会见面的,到时再跟你介绍。”
这一番沟通下来,白星临忽然想起他差点遗漏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茯苓给他的血剂!
“你是说,龙鳞对它产生了共鸣反应?”郁九霄接过血剂,手指摩挲着瓶身,他并未感应到法力波动。
“是的,但很短暂。”白星临说道,他联想到郁九霄的真身极有可能被分解这件事,提出了大胆的猜想,“有没有可能是掺了龙血什么的?”
郁九霄眉头紧蹙,“龙血一滴就足以让人类爆体而亡。”
白星临说道:“但血是可以稀释的不是吗?血液中的法力应该也会同步稀释吧?”
郁九霄认可这个说法,“确实如此,不过法术中提取法力注入体内的方式有很多种,未必采用的是龙血,也许只是某个部位的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