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有些刺眼。
视野像是老旧的监控般缓缓聚焦,在看见那高耸的环形穹顶时,警车才意识到自己正在铁堡的最高议会厅里。
“我怎么在这……”
他曾在这个地方头一次见到逆天劫领袖,也是首次作为安保人员为御天敌工作,以及——
视线落在那个站在演讲台中央据理力争,试图阻止议会通过俱五刑法案的身影上。
——这里是他第一次见到海格特的地方。
看着那人和记忆中别无二致的深色机体,警车恍惚了一瞬,但紧接着,记忆就涌入脑海。
那是海格特遭到处刑时的场面。
因为没有火种和变形齿轮,所以哪怕是罪恶极深的犯人,也无法通过三定律的方式杀了他,所幸海格特已经在漫长的战争中失去了不死的特性,于是最后,大法官给出的判决是将其拆解。
身首分离。
全身被拆成全面尸检般的碎片。
失去温度,失去行动能力,失去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失去一切与自己的联系……
失去生命。
“呜——!”
警车忍不住捂住嘴。
痛苦顺着每一条管线缓慢地流入火种,像是要快要窒息。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状况,那个站在议会厅中央的海格特转头看向了他。
因为背对着光,表情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稀能看出他的神色,那是担忧的神色。
不对,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汇报吗?
刚想这么问,警车就注意到大厅里谁也不在了。
除了自己和海格特之外,所有人都忽然消失不见,变得空空荡荡。
“原来如此,”他闭了下光学镜,“我是在做梦,而你早就死了。”
“发现得好快。”那个警车梦中的海格特淡淡开口,“你的运算中心果然很强大,能告诉我吗?塞伯坦现在怎么样了。”
塞伯坦……
想到这,警车不由得嘲讽似地笑了笑。
“在擎天柱的治理下走向正轨,与地球建立联系……总之,虽然还有很多麻烦,但现在的状态挺好的。”
“你不用这样安慰我,”海格特说,“实际上塞伯坦已经不复存在,被撕裂成了两半,真令人难过。”
“……”
是啊,我怎么可能骗得过自己梦见的人。
警车在心里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想不到你还相信幽灵的存在,不然我也没办法出现在这。”
似乎是意识到警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梦中的海格特换了个话题,声音幽幽地回荡在议会厅内。
“我本来将你看作绝对的现实主义者,但现在看来,或许只是还不够了解你。”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警车疲惫地低下头,“在你死后,我经常会觉得身后有人在看我,但转过头时却谁也不在,每次都是如此,结果像现在这样,连梦到你也是头一次,我一定是疯了……”
“是吗。”
海格特面色担忧地走向他,然后将警车带到某个位置上。
“辛苦你了,在梦里就先休息一下吧。”
反正谁也不在。
那些塞伯坦上的事务,暂时放在脑后好了。
在一片寂静中,警车听从意见坐下来,靠在桌板上。
海格特就站在他面前,深色的机器伸出手,几乎是将他的头雕整个环抱在怀里。
“你……”
“忘了吗?”机器轻轻开口,“我曾经可是很擅长摇晃摇篮的,再有反抗心的火种都会平静下来,所以你也一定能睡个好觉。”
那声音过于温柔,让人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警车只是闭上眼睛。
“你恨我吗?”他问。
“一点也不。”
“你喜欢我吗?”
“喜欢到愿意为你杀人的程度。”
“那你……讨厌我吗?”
“讨厌到愿意为你去死的程度。”
警车笑了一下:“听上去真扯。”
“问这样的问题是没有意义的,”海格特说,“毕竟对我来说有意义的事物只有你,所以爱也好,恨也罢,在只有单一目标的情况下没办法计算。”
“说的也是……”
“你一直是正确的,一直都在做正确的事,现在就好好休息,为了塞伯坦的未来,辛苦你了。”
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睡吧,把这些全都忘记。”
隐约间,好像看到黄矮星的光芒透过议会厅的玻璃,在地上洒下蓝色的光。
“在醒过来之前,你可以获得永远的宁静。”
朦胧而绚丽,那是透光蓝矿的光彩。
海格特抬起手,似乎是打算轻拍警车的肩膀。
但就在下一刻——
“啪。”
手腕被紧紧攥住,往前拽去。
“怎么了?”海格特感到惊讶,另一只手不得不撑在桌子上,虽然想要挣开,但手腕上的力道却又增加了好几分,“等一下,警车,很疼……!”
然后他就看见,
警车那无比冷静的目光,正在凝视着自己的光学镜。
“最后一刻,你还是露出破绽了。”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我哪里执行错了……”
“最高议会厅,”战术家用分析事物的冰冷语气打断了他,“它侧面的彩窗,用的不是透光蓝矿,而是普通的蓝色玻璃。”
“……”
“因为这个地方很早就在战争中被袭击摧毁,所以哪怕在之前获取了全星球的数据,你也没能完全成功再现,我说的没错吧?海格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