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雨终于彻底停了下来,但天色还是带着阴郁,就像未知的前路一般,兴许过一阵天就晴了,也兴许还会再有雨。
吕峰望了望天空,晃晃悠悠地拎起被随手扔在地上的破旧雨伞,抖落了上头残留的水,而后将其打开撑在了头顶,朝自己身侧的两个小辈挥了挥手:“我走了。”
“师叔要去哪里?”唐中问,“这里不是你的住所。”
吕峰回头打量了一眼破旧的道观,说道:“小唐中,你眼里师叔我是不是跟这个破院子气质很搭?我跟一面一样是来躲雨的,雨停了,我就走了。至于去哪里……我怎么知道。江湖路远,前路未知,走到哪里算哪里。”
老人挥了挥衣袖,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楚玥说:“我们还会再见的,到时候我再送你一卦。”
他看起来虽然疯癫,但说的话里透露着历经沧桑的人生智慧,楚玥对这个一面之缘的师叔很是佩服,远远地朝他拱手,躬身行了一礼。
吕峰走后,唐中担心楚玥还在因为对方推算的命格而郁郁寡欢,于是出言宽慰道:“师叔这人其实不怎么靠谱,他说自己算命准,可谁都没验证过。子钰,他的话不能全信。”
楚玥叹了口气,说道:“但师叔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既然前路未卜,那不如向前多走几步。”若前路坎坷崎岖,就平了那路,若他日人心易变,我就只管坚持本心。未来路上,即便谁都不可靠,至少也能确保自己是可靠的。
他怕什么,忧什么!
话落,楚玥又不由自主地抚摸上自己的小腹。他已经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便更加盼望能前往拥有它的未来。
唐中没再言语,转身进了道观里,朝道长讨了两条小臂长的红绫和一支笔,让师弟写些祈福的心愿。
即便身处低谷,楚玥的字迹却仍停留在旧日,字里行间还带着曾经湘水畔的意气风发。他写了“平平安安”四个字,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平平安安地降生,希望自己和谢故之都可以平平安安地相伴着老去。
唐中也写了,写的是“事事如意”。
平平安安,事事如意,世间百姓的千万种念想,归根结底都藏在了这八个字当中。
挂好了红绸,两人就下了山。雨后山路湿滑,楚玥走得很小心,怕自己滑倒,伤到孩子。
马车外面,墨竹和青松站在一处,正在斗草,楚玥和唐中到时,青松刚输了一局,脸鼓得跟个包子似的,正气呼呼地在对着墨竹耍赖。
一向不爱讲话的墨竹揉了揉鼻尖,开了金口:“行,这回算我输。”
唐中听了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大笑,冲过去责问墨竹,为何他向来最讲原则,胜负欲又强,但青松撒个娇,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墨竹把头歪到一边,装作哑巴,有意不去正面回答唐中的问题。
青松见了楚玥,立刻跑了上去,跟他讲刚刚山上下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士,临走时还回头看了墨竹一眼,把自己吓了一跳。
青松说的人,显而易见就是吕峰,楚玥和唐中相视一笑,跟他讲了对方是他们的师叔,但再多的事情也没有继续讲下去。
在山上流了一身的汗,楚玥回到小院就让人烧水,打算沐浴。
墨竹去烧水的空档,唐中朝青松说了楚玥有孕的事情,让他注意安排着饮食跟起居,务必小心。
古尔真出门去联络了一趟留在长安的手下,回来时正好把唐中的话听了个一半,笑嘻嘻地问是谁有了,怎么就有了。
“要是阿中有了的话,我会好好负责的。”
唐中是真不明白,自己当初在柳巷一见钟情的大美人,带回家之后为什么就变得流里流气,没什么正经的时候,看起来像个混混。
唐中把添乱的古尔真拎回了房间,片刻后,从两人的卧房方向,传出了一首婉转哀怨的《湘妃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