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钰,你好好活着,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骗你了,以后不会有别人了,三宫六院我也通通不要了,我就守着你,一直看着你,我谁都不要了……你好好活着,行不行?”谢长歌死死地攥住楚玥的手,涕泗横流。
他真的错了,错得既离谱又荒谬。他以为楚玥永远不会离开自己,以为自己就算是犯了小错,也能有漫长的岁月去弥补,去道歉。
——子钰不想让自己再去妓馆?可去都去了,回来好好道个歉,负荆请罪,终归是会被原谅的。子钰不愿意让自己收侧室?可收都收了,别人也都有,自己好好叮嘱侧室尽心服侍子钰,再私下里跪上几天,服个软,他们还能是恩爱如旧。
“可是……谢长歌,破镜难圆,覆水怎收?或许,能死在今天,是我的福分,总,总好过……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啊。
点着一盏孤灯,守着一个不知何时才会来的人,那样的滋味,尝过了,就再也不想再试了。
“不会的,子钰,你信我,我永远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以后我只守着你一个人,就只有你、我和临渊,咱们一家三口就跟民间夫妻一样,好好过日子行不行?朝臣的苛责我都担着,不要后宫,不要侧室,就只要你一个……”谢长歌握着楚玥冰凉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这幅样子,可真是好笑。但楚玥已经没有了笑出来的力气,连嘴角都没办法再勾起来,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朝谢长歌说道:“……没有以后了,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见了。好好照顾临渊……好好照顾他……好好……”
那握住自己的微弱力气陡然消失,泛凉的指尖寒意更盛,那双漂亮的凤眼缓缓合上,浓黑的睫羽与眼尾的泪痣几乎交织在一处,带走了最后的一丝生意。
“子钰!”谢长歌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将楚玥软下去的身体死死抱在怀里。床榻上的临渊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凄厉地哭了起来。
谢长歌看着楚玥枕边的孩子,有一个瞬间恨极了他,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们终究还是会有个以后,可现在,什么都没了……可他又蓦地想起,这是子钰唯一留给自己的了,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临渊,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又一口血呕了出来,血沫溅在了楚玥已经发冷的脖颈上,像雪里开出的红梅,带着一股绝望的美。
谢长歌低头亲吻着那片红梅,好像自己什么都没有失去。
“谢长歌,他已经走了,你放过他!”唐中冲了进来,满脸都是泪,拼命地想要将谢长歌与楚玥分开。谢长歌丝毫没有理会唐中,无论唐中怎么拉扯自己,依旧死死地抱着楚玥。
“走哪儿去?子钰不过就是累了,睡会儿而已,我这就带着子钰和临渊回家,等他睡醒了,我们还要一起哄临渊。”
“家?哪里是他的家?”唐中顾忌着时轩在,没有朝谢长歌动手,但强行将两人分了开来,“你管锁住鹰的牢笼叫家?”子钰或许曾经有过家,在清荷山上师徒相依为命时,那里算是他的家,金陵城里兄友弟恭没有阋墙之争时,也算是个家,还有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的东宫或许也曾经能被称作一个家。
但到头来,哪个也不算他真正的家。
“谢长歌,孩子留给你,你让我带子钰走,我带他回南昭,把他葬在清荷山上。”现在唯一回得去的地方,也只剩了清荷山。
谢长歌疯狂地扑向唐中,将楚玥的身躯重新抱进了怀里,他横抱起楚玥,向唐中嘶吼道:“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谁也不能把他从我身边夺走。时轩,带上临渊,我们回去。”
“回哪儿去呢?太子殿下。”古尔真抱着臂膀站在小院中央,身边围满了匈奴武士。那是他留在长安的手下,唐中马上就会跟自己回部族,不必再委曲求全留在长安,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
谢长歌抱着楚玥站在廊下,仰头看向初春的阳光,冷笑了一声道:“当然是回东宫,王子殿下,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长安城。”
院墙之上,架满了弩箭,太子府兵不知何时已围满小院。
离元丰二十八年,二月初三,太子妃楚氏薨,葬于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