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萱吟吟一笑正要搭话,却见祁厌蔫儿了吧唧地进来,像根霜打了的嫩茄子,将清心诀往桌上一拍,拣了个凳子软趴趴坐下,面上凝如死灰。
“怎么了?”令萱心里一紧。
胤希也凑过去:“咋了这是?”
祁厌低眉摇了摇头,也不搭话,只闷闷不乐自个儿盛一碗粥,不嫌烫似的往嘴里送。吃了两口,又觉着心里委屈得紧,抽了抽鼻子啪嗒啪嗒掉眼泪。
令萱按住她拿着勺子的手,急切问:“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祁厌咬着嘴唇,忍得睫毛都抖了,却还是没忍得住,转身环住令萱的脖子,埋在她肩膀里抽抽搭搭:“那晚我口不择言,说了许多冲撞师尊的话。”
“可师尊喜欢我乖巧,我同她那样,她一定恼我了。”
胤希不明所以,与令萱对了个眼神,小声询问:“什么话?”
令萱抿着嘴摇头。
少顷,祁厌松开手,也不吃粥了,拿起手边的清心诀一页一页翻,可越翻心里越崩溃。
上头的文字她全会背,可心就是静不下来。没法清心,就没法压住地鬼的心魂。压不住地鬼的心魂,她就做不成乖巧可人的祁厌。乖不起来,禹舟蘅就不会回来。
想着想着,祁厌嘴巴一瘪,夹着哭腔小声问:“师尊离开许久,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令萱看着心疼,将祁厌的手揽在自己掌心里搓了搓,胤希也不知如何安慰,咬了咬嘴巴,将手里三串包着糯米纸的玩意儿递上去,问:“吃糖葫芦不吃?”
见与她们说不到一起,祁厌将手抽出来抹了把泪,自个儿又跑到台阶上去念书。
她同老天爷说好了,若念得好,禹舟蘅便回来得早。
其他时候,她都愣愣坐在客栈大门外,穿着禹舟蘅托人裁制的衣裳,托着下巴默默等。
老板娘怕她冷,要她进去坐着,她只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
令萱惯常倚在门框处安静看着祁厌,瞧着她一日赛一日地消瘦下去,脊背后的骨头愈发显眼了。
胤希自屋里出来,给祁厌身上披了个袍子,转头过去怼了令萱一下,捧了捧瓜子儿边磕边问:“站这儿干嘛?吹风呐?”
人的感情她不理解,更想不通她俩为感情作践自个儿身体的行为。
小妖化形难得,平日将这副身子当什么似的宝贝着,爱惜着,生怕磕了碰了。眼前这两人却是傻的,一个在地上一坐就是一天,另一个在风口一立就是几个时辰,当真是为人不知做妖的苦。
令萱未搭话,兀自扣了扣手。胤希却瞧出了不对劲,“啧啧”两声摇头道:“可怕。难不成喜欢她喜欢到这份儿上了?一举一动都要留心么?”
鸡飞狗跳半月有余,好在是等到了。
禹舟蘅脚步轻,身影细长,素衣穿在身上蒙了层仙气儿,佩着常戴的那只玉葫芦,自乱糟糟的人群里走来。
祁厌先是一愣,而后“欻”地起身,匆忙抬手勾了勾头发,才想起身后披了衣裳,慌乱地接住滑落下来的衣裳,理了理领子,眉心咒印一闪。
世上少有这样的人,能将清冷同温柔不着痕迹地糅合在一起,不须细看其眉眼,只见她缓慢走来,便知上天是偏心的。
胤希同令萱先一步迎上去,有说有笑地寒暄几句,祁厌看着她们,刚迈出去,又不听使唤地收了半步。
直到禹舟蘅越过二人,勾了勾嘴角朝她莞尔一笑:“瞧什么呢?”
她缓步走到祁厌面前站定,道:“我寻到些凝神聚气的药材,一会儿熬了,并晚饭吃。”
以为分开半月便要生疏了,可禹舟蘅开口便同她说晚饭的事,寻常得就像一家人过日子。
祁厌鼻子一酸,好似打了场单刀赴会的仗。
委屈来得措不及防,原先一切惴惴不安的揣测,担忧,在禹舟蘅好端端站在她面前时,便被击溃了,万物尘埃落定。
祁厌接过药包,踮脚往禹舟蘅身上一扑,也不说话,埋进她肩膀便是一阵哭。
禹舟蘅注意到她眉间咒印亮着红光,熟悉的香风一甩,抬手轻抚祁厌的后背道:“有几味药材十分难得,因此耽搁了时间。”
她心知肚明小姑娘的委屈和不安,所以多解释了一句。
祁厌抱她抱得紧,实际上,哪有什么难得的药材?禹舟蘅就是良药。
令萱咬了会儿唇,自祁厌身上若有所思收回眼神,而后埋着头往屋里走。
胤希不明所以地跟了两步,念叨:“诶…令萱姐姐,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