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海森又是出门前那个双眸平和淡定嘴角微翘的表情,不过眼神多了些柔和。
恍惚间卡维仿佛看见了好几年前看到他会浅笑着礼貌打招呼的小学弟。
“那也不行,万一呢!?万一呢?!凡事都有万一,而且你不是习惯了各种准备的么,以防万一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吧!?”卡维的音量逐渐大了起来,他也忘了自己没在家里。
“你忽视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比起万一,你喝醉了乱说的概率更高。所以我纠正一下,你要防的不是万一,是防止自己喝醉乱说话。不过大设计师的酒量,除非不喝酒,不然难度比靠你请吃饭让我不挨饿的更大。”艾尔海森认真分析道。
卡维生怕老板看他们听他们说话,赶紧拉着艾尔海森上楼。而老板看他俩一唱一和打闹说笑的画面,就知道自己完全插不了话进不去那个屏障之中,只好礼貌一笑冲后面几个进来的顾客道歉表明今天没有打折啤酒。
“我完成委托想跟你两个人庆祝一下,你就非要说些煞风景的话吗?!”卡维的声音随阶梯高度逐渐远离一楼的人群。
艾尔海森翘手抱胸,任由卡维拽着外套扯他上楼,“没邀请赛诺和提纳里?”
他还以为卡维会喊上关系不错的赛诺跟提纳里,原来是两个人的庆祝啊。
学长只跟他分享这个消息,只和他庆祝这份喜悦。
就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
艾尔海森努力维持脸上的平静,藏于内里的温暖顺着血液流淌遍每一个细胞,他还有点儿想像从前那样明朗不加掩饰地笑着喊声卡维学长。
他按耐住了喊学长的冲动,但没管住说话古怪的习惯,“怎么,大设计师怕不够钱付账所以就不邀请另外两位朋友了?”
话刚说完艾尔海森脑子就飘过懊悔,他诧异这些话跟条件反射就说出来了,明明想说的是,由我来付账更合适,毕竟是庆祝你委托完成,也庆祝你告别债务。
卡维往艾尔海森的杯子倒酒的动作顿了一下,啤酒泡泡溢出顺着杯身缓缓往下落。
艾尔海森十分顺手拿起来就喝,是他喜欢的口味。
这跟在家喝酒并无区别,还是和学长一起,只是换了个氛围,喝起来酒更有酒味。
卡维盯着啤酒瓶入迷。
他预定的时候没有思考就下单了艾尔海森喜欢的口味,直到刚才看到瓶身上的须弥文字才想起来。
卡维趁艾尔海森注意力在喝酒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习惯不会说话,但总会在不经意的瞬间让人感叹。
就像他习惯了叮嘱艾尔海森收拾卫生整理书籍,习惯了让艾尔海森陪他去买家具,习惯了轮到他做饭时给艾尔海森准备不妨碍看书的菜肴,习惯了买打折啤酒的时候少买几瓶打折的也要买点儿艾尔海森喜欢的口味。
再往细处想想,他还习惯了艾尔海森阴阳怪气的嘴脸,大部分时候虽然被气到不行,但并不排斥而且有时候会乐在其中,俩人小吵小闹一番再去各自干各自的事儿。
他现在的生活习惯好多都跟艾尔海森有有关联,他不但没觉得这些习惯不好,反而觉得这些习惯让他看清楚,他不是自己一个人,是艾尔海森一直在身边陪着他,才会养成这些细节。
更重要的是,艾尔海森是他无助落魄时拉他并且十分尊重他的人。
人都爱慕虚荣,学者也不例外,会有很多人在功成名就时前来祝贺,但那些不会带他带他走出低谷不会给他指引。
珍贵的往往是落寞时的陪伴。
艾尔海森恰恰给足了他。
“喂。”卡维声音软了下来,因为他想到了或许艾尔海森说话那么欠揍习惯,之前他就发现了艾尔海森不好意思的时候,或者想把他从负面情绪拉出来的时候,就会说些气人的话。
艾尔海森以为卡维嫌弃自己没给他倒酒,于是条件发射拿起卡维喜欢的口味往卡维的杯子里倒。
卡维没忍住,笑声很温柔,像雨后带着水汽和草木香的风,像夜色里铺在湖面上变成一片片鳞的月亮,“我发现你挺不坦率的,以前那个艾尔海森多可爱啊。”
艾尔海森瞳孔轻微扩大又迅速变回原状,“还没喝就开始醉了?”
“我只是觉得,除了你之外跟其他人无法分享这份喜悦。当然了,就算我债务还清了,我也不会搬出去的,毕竟那房子当时我也有份,怎么说都算是...”卡维迎上艾尔海森专注度目光顿了顿,“都是我们家,而且那么多东西搬来搬去太麻烦了。”
艾尔海森笑了,不再端着,肆意舒展地笑了。果绿色的眼眸涌出一道温润纯净的光亮,睫毛在灯光下扇动的模样如同蝴蝶在柔光振翅。
他眼里的学长一直都熠熠生辉,只是生活的苦难和债务暂时在他身上蒙了一层灰,现在学长拨开灰霾,又露出了原本就属于他的光彩。
学长终于不再总是充满负罪感了,终于光明正大地跟他说,“那房子我也有份我不搬出去。”
他的学长就像一棵树,干枯垂死的枝条终于焕发生机,摆脱了困住他的罪恶感开始抽枝展叶。
卡维从难得的笑容里再次看见了多年前那个少年。
不,不对。
不是再次看见,而是那个少年从未离开过,他换了一副模样留在自己身边,只是这一刻他才发现。
“下次,下次我们再去琉形蜃境。”卡维莞尔,看艾尔海森的眼神十分坚定。
虽然平时艾尔海森没拒绝过他的要求,但就因为那个笑容,他胸有成竹艾尔海森会很乐意接受他的邀请。
他邀请的,不只是那个记忆中不曾离开的少年,还邀请了自己内心在慢慢绽放的情感。
“期待学长的安排。”艾尔海森眸子里的温柔多到溢出来,汇聚成溪流仿佛还飘着片片花瓣,涓涓淌向卡维学长。
他早就习惯了跟卡维一起生活了,他曾担心某一天需要被动戒掉这种习惯,不过现在好像不必担心了。
他戒不掉,而习惯源也不打算让他戒掉。
须弥城静谧的夜色下,大书记官抱着他的学长边笑边走回家。
回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