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虫母出走之后,新一代的虫族从未见过母亲。
没有虫母的抚育,这些虫族只能艰难求生。
明明是拥有顽强生命力的种族,却是十不存一。
甚至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精神狂化,早不是所谓的神之宠儿。
他们那时才明白,曾经的强大是因为虫母的存在,她只是存在着,就抵御了侵袭而来的风雨。
千年间,新的秩序已被建立。不是按照虫母所赐予的天赋排序,新的秩序在战争与牺牲中重塑。
不断的流血杀戮,才让虫族势力一分为三,以新奥瓦里安为中心,三条星线层层拱卫。
*
虫巢思维在沉寂千年之后首次颤动,却是宣告虫族之主的回归。
新奥瓦里安。
“奥格尔,这就是你说的伟大转折。”光幕中的人一身军装,金色绶带自左肩隐入右腰,随意坐着,架着长腿,却透着摄人杀气。
他那双黄金瞳敛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光幕另一边的人:“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像狗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是你们的作风,不是我的。”
说完就将手中的匕首一掷,那匕首极度锋利,竟然直直地嵌进地面:“可我会亲手杀了她。”
奥格尔迅速看向一旁沉默的男人,他在感知到虫母回归时摘下的军帽已经重新戴上。
阿拉里克,现任虫族执政官,心思缜密,算无遗策,星际中众所周知的操心师。
即使听到这般大逆不道的挑衅也没有动怒,阿拉里克笑道:“塞尔托里乌斯阁下,您不如好好祈祷她愿意给您一个活下来的机会吧。”
没有虫族能够杀死自己的母亲。
他们不曾试过,甚至从未这般想过。
塞尔托里乌斯挑眉,懒得同他演这虚情假意的忠臣戏码:“我倒要看看,等她剥夺思想,养一群废物的时候,你还能做执政官吗?”
“陛下尚未进入成熟期。”
完成蜕化的虫母才真正拥有这支无冕之军,阿拉里克看出来了,也挑明了。
他有些期待,虫族沉寂无聊了这么久,也该玩一些游戏了。
至于那位陛下,活着也罢,死去也罢,都算有趣。
“你倒是名副其实的虚伪。”
剑拔弩张,一发千钧。
下一瞬,画面却仿佛禁止了一般。
咄咄逼人的激进派、虚伪隐藏的温和派都无法动作,又或者说不愿动作。
母亲的拥抱通过虫巣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笼罩着他们。
三线之内,无论拼死训练的战士还是秩序井然建造星舰的工匠都如同被震慑般停下。
这些战争机器变了眼神,复眼不停转动,像涌出粘稠情欲般转向虫母所在的方向。
奥格尔按在剑上的手不断硬质化,他竭力克制,却还是无法抵抗。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感觉?
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温暖潮湿,明明不是虫族会习惯的温度,却让他们紧绷的神经得到短暂的停歇,这是永远闻不够的母亲的味道。
他们的口器尽显,不断耸动,甚至抱怨共感者的弱小,否则母亲的体温和声音能够加真实。
但这已经足够了。
失去母亲的虫族终于明白这千年来失去了什么。
他们开始理解为什么上一代虫族选择自我灭亡,成了旧奥瓦里安的尘土。
如果一直以来被这般拥抱着,某一天却被宣判流放,失去母亲,他们一定会绝望到选择杀戮或者死亡。
没有人可以拒绝母亲的怀抱。孤独的虫族在宇宙间漂泊千年,终于迎来了唯一的母亲。
等到奥尔格稳下心神再次看向光幕中的暴君时,已看不出他的神色,却能看见藏在金发间的绯红耳朵。
他想,虫族伟大的转折真的来临了。
*
莉莉亚坐在尤安的肩上,好奇地观察周围的一切。
那个虫族少年抱着她时,她的心如融化的蜜糖甜蜜,轻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尤安,你就叫尤安。”
她尚不会虫族的语言,却能轻易与他交流。
母亲与孩子之间总是仿佛有一套专门的语言,无需学习,无需熟练,自诞生开始就注定习得。
因为那条无形的脐带一直存在,它连接母亲的小腹和每一个孩子。
尤安展开翅翼,请求她允许他的护送。
莉莉亚摇摇头,笑着说:“我想看这个世界。”
于是高大的少年深俯下身子,前倾,伸出手,轻托着她的脚,让她坐在自己肩头。
莉莉亚醒来时只穿着一袭素色长袍,鞋早在逃跑时遗失,落在旧奥瓦里安的银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