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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安站在最角落,一脸灰败,他看见了莉莉亚的选择,她那么坚定,她那么爱他们。
可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虫化的锋利指甲深深陷进他的掌心,血沿着指缝一滴一滴往下落,他绝不会认错母亲。
“你宁愿相信自己不会认错她,也不愿意相信她。”阿拉里克看着他,微笑着说。
“但是虫巢思维的强大,您比我清楚。我可以用我的生命立誓,那不是精神攻击,那是一道命令,居高临下,她要我们投降。”尤安还是坚持。
卡尼菲克斯直截了当地说:“他们醒来后,只要调动虫巢思维,真相就会浮现。”
那个时候,是被迫接受再次被舍弃的现实,还是祈求她的原谅,他们都必须做出选择。
阿拉里克见时间差不多了,他该去谈判了。
这个刚刚算计了虫母的执政官要奔赴属于他的战场了。
卡尼菲克斯也要去安置战士,留下的虫族将会在此处,拼尽一切守护着他们的母亲。
就在此时,所有人的光脑响动。
全体法布尔都发送了这条信息,有人打开,莉莉亚曾经弹奏的钢琴曲倾泻而出。
“这是母亲为我们弹奏的曲子,她弹奏的时候一直在笑。”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她会伤害我们吗?”
她在圣水之中,如同镜中圣母,脆弱优雅。
可本该被保护的母亲却静静地流泪,她磅礴的悲伤如暴雨一般,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这是前所未有的痛苦。
阿拉里克隔着玻璃看着莉莉亚,她的眼泪是断线的珍珠,对于他这样了解古地球文明的人来说,这首曲子,不够连贯,不够动听,但却比他曾听过的任何音乐都让他平静。
他甚至能够想象,莉莉亚还是穿着她喜欢的墨绿的长裙,坐在那白色钢琴前,边弹奏边羞涩。
她的指法有些凌乱,不够熟练,但还是红着耳朵坚持,因为她坚信一个好妈妈要给孩子们谈摇篮曲。
阿拉里克很早就发现了,莉莉亚不像任何一位虫母,她更像是古地球记录中的母亲,愿意为了孩子付出一切。
她并不熟练,就是一个新手妈妈,不知道如何树立母亲的威严,更不知道虫族的欲望。
他们不会只愿意让她做他们的母亲,她必须是他们的妻子,是他们欲望的最后归宿。
如果有一天,这个天真的妈妈发现了他们粘腻隐晦的心思,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阿拉里克饶有趣味地想,或许只有那个时候,她的眼泪才不会让人心痛吧。
他想起初见时,她犹豫再三,不曾说出自己的名字。一开始,他以为那个未说出口的名字会是玛提亚,可是现在,他否定了曾经的自己,他想知道她的名字。
那个属于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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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安,阿拉里克执政官。”
“我并不认为,我应该感到安心,里托主席。”
光幕之中的男人看上去年岁极大,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却也雕琢了他的能力。
里托是联邦联席制的创始人,他曾是享誉星际的英雄。
这个男人率领起义军杀死了帝国君王,推翻了层层固化的统治,他一手建立联邦,又选择急流勇退,将权柄交予所有人。
他说:自由属于联邦。
可是阿拉里克清楚,权力是缠绕的毒蛇,凡是拥有过的人都不会轻易放弃。
就如同现在的联邦,表面上高喊自由,有着无视阶级的轮值主席,可是权力还是牢牢掌握在里托手中。
“对于虫族的遭遇,我深表遗憾。”
“可您清楚,联邦并非我的一言堂,还请恕罪。”
阿拉里克不知可否,笑着说:“里托主席未免太过谦虚,联邦之中,唯有您真正热爱和平与自由,我又怎会不懂。”
里托的脸上瞬间展露一个笑容,眼中如古井般,毫无笑意:“眼前人非所念人,或许,执政官不应该对虫族的忠心这般自信。”
他们又打太极般地说话,比起他的狠辣,阿拉里克显得进退有度,却没失去一分该有的利益。
里托脸上不恼,心中却还是有气。是啊,千年过去了,他已经老了,阿拉里克却还是年轻,他是虫族,拥有超越联邦众人的生命。
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他一手创立的联邦,这是他的联邦。
在结束交易的那一刻,阿拉里克清楚地看见,这个狡诈的男人无声地喊道:“玛提亚。”
他竟然知道虫母的名字,可实际上,虫母的名字总是被虫族珍藏,他们绝不会让其他种族窥见他们的母亲。
里托是故意的,他在告诉阿拉里克:我曾见过虫母。
他喊得是上一任出走的虫母,还是如今沉睡的,他们的妈妈。
阿拉里克由衷希望,不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