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四封信,建议依次处理,勿因过度情绪起伏引发能量回落。】
旭昉:“……”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无奈:“你也管得太宽了。”
【哼。你要是今天晕过去,看谁替你回信?你以为我想管你啊,你死可别拉着我死,你这次吓得我以为我要死了你知道吗?】
旭昉低笑一声,指尖轻敲桌面,没再反驳,只是继续拆下一封。
第四封,是四哥的。
信中辞藻温润,除了关心外,隐隐含着一丝锋芒,提点旭昉需警惕就藩后地方势力暗流,却写得极有分寸,既不显得沉重,又叫人心中生出警醒。
旭昉看完,眉梢微挑,暗自记下。
第五封,是五哥寄来的。
笔迹一如人般寡淡,字数不多,内容也简单得过分:“吃饭,别累,少吹风。”落款干脆利落,只一个字:“五。”
旭昉低头看了好一会儿,唇角才慢慢勾起一抹弧度。
再往后,是几位姐姐们和小侄子小侄女们的。
其中永安公主的信,让他静思了一会儿,却止不住的笑意。
洋洋洒洒好几页纸,充满了担心,笔记潇洒,连笔极多符合他她一如既往直来直去的性格,最后一段却写了自己的心事。
“昔年你启我开女子工坊,我才知‘女子亦能养家’,这一点何其可贵。”
“这几年,我一直惦着这件事。今年春上,我凑了几个眼界不低的女官,拟了章程,奏请父皇与母后,总算得了准许。如今宫外已设‘教女书馆’四所,收寒门适龄女童入学,授字讲律,教工传艺。虽说暂归民间义设,未列制籍,但教纲、师资、程课……我可一样不敢马虎,全照着正馆制写的。”
“这不是一所两所的事,姐姐是想慢慢铺出一条正经道来。你日后就藩,若也愿思女学一脉,或有章法愿与我共议,自是再好不过。”
“我素知小七心里有乾坤,有想法你可得回我信,不许藏着掖着。”
最后一封信,是霁妍与霁柔联名写来的。信封外头贴了两朵歪歪扭扭的纸花,开口还撒了点亮粉,他用指腹轻轻扫过那层亮粉和争执的笔迹,唇角一点点缓缓扬起。
信纸有些皱,显然来前被翻阅过不少回,底端还贴了个贴纸,写着“要记得回信!”
开头就是熟悉的叠词和抢话:
“皇叔皇叔!我们都好想你呀!我们已经没有吵架了!霁妍写这个,霁柔就不抢!真的!”
“先生说写信要端庄,可我们就是想你了!!!”
旭昉一封封看完,静静地靠在案边。
良久,他提笔。
笔锋落在纸上,字字清润稳健。
每一封回信,他都亲手落笔,一一写下安好、报平安,并认真回复每封信的内容,充满真挚。
在这寂静微光中,属于家庭的温暖,悄悄地,照亮了他前路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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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临城那天本不欲打扰民众生活,并未通知或张榜。但临城百姓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或者是时刻关注这藩王的仪仗,不约而同地聚在了一起。街边摊贩收了箩筐,衣裳未换,汗还挂在鬓角,便站在路旁。有人提着半篮还没卖完的蒜头,有人袖口还沾着面灰,像是从灶边刚赶来。
他们谁都没喊,只是站着,目光一齐落在那一队简装而行的行伍上。
偶有低语传开——
“我是真没想到……这死人病,在王爷手里真就压下去了。现在咱还能活着站在这儿。”
“谁又能想到呢,那些比抢咱东西的蛮子还凶的兵,居然让咱们小县城给打回去了。”
有人在人群后小声说道:“棚子是按吴王新法搭的,不塌不渗,结实得很。我这两天就学会了,回去咱们庄子也照着搭。”
有小孩踮起脚,靠着自己的母亲,小声嘀咕:“娘亲,当时就是他救了我们,我还记得我是第一个种痘的小孩呢!他是不是记得我……”
有老妇将一枚自己舍不得吃的鸡蛋裹了布,轻轻放进一位兵士手中,小声道:“是家里唯一一只母鸡下的……让王爷路上吃罢。
无数低语混在一起,其中还夹杂着轻微的啜泣。
忽然有汉子高声道:“哭甚哭!王爷是咱大宁卫的王爷——以后咱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声音落下,跟在队伍旁边的小黄猛地竖起尾巴,汪汪汪地叫了几声,仿佛也听懂了似的,应声而和。
一下子把凝滞的情绪打散了。百姓的气氛热烈起来。
“谁说不是嘞!”
“王爷多回临城看看!”
“回来看咱修的新水井,新棚子!”
旭昉心头一动,再也忍不住,他还带着少年心气,遥遥向民众挥手。
“好嘞!”
队伍顺官道而行,两千兵士披甲随行,青隼影卫暗列前后,文吏与医属俱全,秩序威严。
主车缓缓前行,舆顶旌羽随风微动,旭昉未倚软枕,只端坐于案前,身着青袍,翻阅手中竹简。
忽有脚步靠近,卓松与水云前后而至,低声一礼。
水云先行汇报,跨步靠近,低声禀道:“殿下,日前城西暗线传报,有北蛮细作潜伏市井之间,疑为探情所至。”
旭昉眼睫微垂,语声平静:“还在探成澜的事?”
水云颔首:“是。虽未查得明证,但诸线交集方向皆指向她。那夜潜入之人,手法极熟,非一般探子。属下推断,对方已有判断。只是消息零散,未敢轻动。”
旭昉手指轻轻敲着膝上的竹册,未再多言,眼底波澜不动,仿佛这件事早已于心有数。
“她的事,暂不动。让她随队,继续安置。”
卓松随即接上:“探子传来密报,边地诸镇近来流民频动,有零星武装混入乡间,疑为北蛮余孽所扰。”
旭昉眉眼未动,淡声道:“可成气候?”
“暂散不聚,隐于农庄市镇之中,行迹未明。但若有人扶持……恐后患无穷。”
他沉思片刻,随即道:“传令,行程不作停顿,宿营改作轮替。未至藩府,不可耽缓。”
“喏。”
他看着前方渐渐展开的官道,神情沉静,眸中却已有风雷微动。
似乎已有暗潮,在更远处,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