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映把嘴里的鸡柳咽下,盯着地上一只奋力往前拱的毛毛虫道:“没事,我就是……有些可怜她罢了。”
她知道艾德琳平时没人管,平日看着不言不语,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野孩子。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她一直住在大伯家,父母不经常探望就算了,还这么独断,怪不得这么小就懂事得可怜。
“你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沈回渊叹了口气,心疼她道。
“我有什么可怜的?”秦映把鸡柳盒子放在腿上,像安慰自己似的,跟他一板一眼地讲道理,“我从小家庭幸福,没受过什么挫折,有爱我的父母,有陪我成长的师兄妹,无论是学习还是学枪,都没觉得特别艰难过。只是后来非要到旧金山开武馆,碰了一堆壁才意识到原来有的事那么难,可这也是我自找的,人不可能总一帆风顺吧,比起艾德琳,我可幸运多了。”
沈回渊安静地听着她说话,知道她这些天心里憋了不少委屈,所以也不打断她,“你说我是不是过的太顺了,所以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想给我来点苦头尝尝?”
女孩不由分说地发泄一通,看他的时候,眼睛亮得吓人,被幽暗的路灯一照,像要涌出泪来。
可是她的眼泪就和这天空的雨一样,死死憋着不肯出来,那双美艳的瞳眸倒映着波浪,看得沈回渊心魂震颤。
“算了,”秦映回过头来,淡淡地仰望夜空,“我知道说这些很没用,你肯定在心里嘲笑我发牢骚、吐苦水,有那个工夫还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你要是听累了,就回去歇着,不用管我,我自己再待会儿。”
沈回渊看她终这副傲娇的样子,终于没忍住轻笑出声:“别急着否定自己好不好,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只是某些人不信我,总觉得我不够爱她,也不愿意跟我说真话。”
“……”
秦映一愣,感觉到他意有所指,顿时哑口。
也许是因为这短暂的分神,秦映的心有些乱,手指不小心在锡纸包装上划了一下。
血珠子一下涌出来,秦映“啊”了一声。
沈回渊抓过她的手来看,看见她的手指划破,立刻从口袋掏出纸,摁在伤口上。
“你别动。”他道,“我去买碘伏。”
“不用了。”秦映喊住他,“多大点事啊,没等你回来,我这伤口都愈合了。”
沈回渊却不听她的,自顾去找附近的药店。
所幸这一片的商铺包罗甚广,没走几步就看到有卖药的,沈回渊买了碘伏和创口贴回来,全程不出十分钟。
秦映惊讶于他的速度之快,只好把手伸出来,看着他给自己上药。
他动作很小心,像是呵护一个精致易碎的玻璃物件。可秦映却不是什么玻璃,她从小结实得很,舞刀弄枪摔过多少次都没喊疼,大概不值得他这样认真对待。
月光洒在他脸上,照得他的脸半明半暗。
他温柔得像个神明,仔细抚平她身上数不尽的棱角与戾气。
秦映突然没由来地一阵心软,趁着月色,有些话就不知怎的涌到嘴边:“沈回渊,当年分手,你有没有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俯身问他,声音像有不明所以的暧昧涌动。
听到这样的问话,沈回渊的手明显一滞,撕开的创可贴就不小心黏在一起,怎么扯都扯不开。
他无奈叹口气,只好换了个新的,把秦映手指上的伤口包好。然后才抬起头来,看见对方的眼神锋锐而坚定。
他当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沈回渊心情很复杂,定定看着她:“我活到三十岁,没有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过,只有你一个。你是不信我?”
“……”
秦映心头一哽,看见他这样坚定赴死的眼神,一下就什么都懂了。
其实她应该相信他的,她就是怀疑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也绝不可能怀疑这般正直的沈回渊。
何况那只是一张照片,随便修修图就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当年真正击垮她的人其实是苗婷,她把她贬得一无是处,让她觉得自己好差劲,根本就是个不配嫁给沈回渊的野山鸡。
秦映一直不敢把这段过往说出口,她怕破坏了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怕硬碰硬最后和苗婷闹得鱼死网破,怕沈回渊应该娶一个能助力他事业发展的门当户对的女人,还怕——
侥幸嫁入豪门,彻底沦为囚于樊笼中的豪门玩物。
秦映是没法嫁进这样的豪门当阔太太的,她一生都是自由随性的风,不该被这样的规则定义。
秦映把眼光移开,不敢再和他对视。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她淡淡说。
“……”
沈回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过问,只是把她平安地送回武馆。
也就这么巧,沈回渊前脚刚从武馆出来,后脚就发现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他撑起伞走了一会儿,来到地下车库,开着车行驶在雨声纷扰的旧金山街头。
雨珠啪嗒敲打车窗,顺着窗檐往下淌。沈回渊不免有些烦躁,心里也一直惦记着秦映刚刚问的那句话。
偏在这时,他接到了苗婷的来电。
沈回渊心不在焉地开了免提:“妈。”
苗婷似乎是听到了他这边的雨声和发动机声音,敏锐地问:“阿渊,你现在在外面?”
沈回渊“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