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特尔现在站的位置十分微妙——恰好卡在逃生通道与攻击距离的临界点。
少年看似顺从的姿态下,每块肌肉都保持着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像只收拢羽翼却未卸下戒备的猛禽。
看样子,他几乎已经完全忘记昨天的事情了。
或许苏特尔现在正在脑海中快速权衡——评估伤势,计算恢复周期,谋划应对方案。那些被幼化记忆覆盖的军事素养,此刻正如潮水般重新涌回这副成长中的躯体。
塞缪叹了口气。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他看着少年瞬间绷紧的下颌线,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那里有道不起眼的褶皱,是昨夜蜷缩睡觉时压出的痕迹。
“你可以像昨天一样,称呼我的名字。”
苏特尔一时间有些为难,帝星的律法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的舌尖禁锢在“雄主”这个称谓上。
他想起雄保会审讯室里那些沾血的刑具,冰冷的金属表面总是映出受刑者扭曲的面容。
塞缪看出了他的为难,也没再勉强他,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算了,叫我先生吧。”
“先生?”
苏特尔咂摸着这个词,神情有些恍惚,这个陌生的称谓在苏特尔唇齿间打了个转,带着几分迟疑的试探。
浓密的睫毛快速颤动了几下,接着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这是昨夜那个小虫崽紧张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看来也不是全都忘记了。
塞缪的心稍微得到安抚。
苏特尔再一次提出要做饭,这次塞缪没有拒绝。
晨光透过纱帘,在厨房里洒下斑驳的光影。
塞缪凑近时,看见苏特尔握勺的指节微微发白,米粥的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少年紧绷的下颌线。
塞缪好奇地推推苏特尔拿着勺子的手,道:
“尝尝?”
苏特尔舀了一勺米粥,送到塞缪嘴边,有些紧张的盯着他。
塞缪笑道:“就这么让我喝啊,不给我吹吹?”
塞缪故意拖长尾音,看着苏特尔瞬间僵直的脊背,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血色,连带着脖颈处淡青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他笨拙地低头吹气的模样,与昨夜那个抱着小熊的虫崽微妙地重叠在一起。
“不、不烫了。”
塞缪注意到他睫毛颤动得厉害,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是蝴蝶濒死时最后的挣扎,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举着勺子的手却稳得出奇。
眼看着快把小孩逗哭了,塞缪敛了脸上的笑意,喝了一口,粥的细腻口感在舌尖蔓延开来,明明只是一碗普通的菜粥,也不知道对方往里面加了什么,简单却格外美味。
苏特尔把粥和几道凉菜端到桌子上,然后后腿半步略一欠身,恭敬道:
“先生,您慢用。”
他后退半步的动作像是经过千百次演练,在地毯上没发出半点声响。
“你不吃吗?”
塞缪有些奇怪的看着在一旁站的笔直的苏特尔。
“先生,雌虫是不允许上桌和雄主一起用餐的。”
苏特尔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在陈述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常识。只有他自己知道,制服后背已经渗出一片冷汗。
昨天的记忆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他不仅直呼雄主的名讳,让雄主下厨给自己做饭,而且还和雄主在同一个桌上吃饭,还非常过分的提出今天要吃草莓蛋糕的要求。
他怀疑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尽管福利院不会有猪油这么高级的货色。
“在我这里没有这些规矩。”塞缪敲了敲桌面,“自己去拿碗,坐下吃饭。”
苏特尔绷紧下颌,机械地取来碗筷。他坐在餐桌最边缘的位置,背脊挺直如标枪,只敢小口啜饮清粥,筷子始终没伸向菜肴。
塞缪只好亲自动手,往他碗里夹菜。
“别只喝粥,菜也要多少吃点,营养均衡。”
苏特尔盯着碗里突然多出的青菜,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起军校里他最常吃的低廉实惠的套餐,里面那些发黄的菜叶,总是浸在浑浊的汤水里。
此刻翠绿的菜叶衬着白粥,在晨光中鲜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