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乱地别过头,迅速起身。
“你看错了。”
他不会说苡鸢一句多管闲事,她很善良,对谁都会伸出手。包括狼狈不堪的他。
他们牵手的那一刻便好像同枝生,她托举着自己,默默无闻伫立在原地,什么也不求。就像现在,他仍旧不知道苡鸢为何要拉自己一把,又为何对宁骁的事处处上心。
他们如今陷入了龙潭虎穴中。
一步一险。
月色朦胧时,天有异动。
他和苡鸢各自守在了顾贺和宁骁的屋中,一墙之隔牵起两人的距离,她单手撑在方桌上扶着半边脑袋闭眸浅睡,司寇翾精神紧绷片刻都不敢松懈。
难熬的夜,又该如何度过。
——
丑时,玉盘般的月亮已爬上高梢。
院外不时传来啜泣声,尖锐刺耳。竹影随风摆动,落在纸糊的窗上,活像一个个扒着窗户想要入内的人影。
或许说,就是一群会动会说话的影子。
“开门!快开门啊!”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
随着拍打声的还有此起彼伏的说话声,阴森诡异,空灵幽森。
这动静要想继续睡着只怕难了。
苡鸢披了件织锦斗篷,雪色莲花交织在碧色绮布上,夜间风凉,她要做的事还太多。
她为宁骁和顾贺布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结界。
推门那刻,她空手打下一道白刃,它们魂飞魄散的瞬间屋外的喧嚣也由此停止了。
风呼呼作响。
檐廊蜿蜒,交替衔接的房梁遮住了她穿梭的身影。掠过走道间点燃的烛火,她走得匆匆,一双手搭在腹前不苟一笑。
檐廊的尽头是一面白如明月的石墙,左侧则是假山,赵云乾清闲,命人在府邸种了小片绿叶竹林,如今阴风娑娑,树影斑驳印在石墙之上,随风而动。
一路摸到了东院,只一微弱烛光闪烁在其中。一道身影弓着腰埋着头,倒映在纸糊棂窗。
她终于找到赵云乾了。
飞至房檐之上,她掀开一片青瓦,将书房中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赵云乾正提笔写下书信,烛光斑驳摇曳,映出他两鬓的花白。仓颉有力的毛笔字赫然落在宣纸之上,苡鸢看得清清楚楚。
“来人不妙,速速增援。”
书信会由飞鸽传往陵州,增援之人是皇宫的一位皇子。
但单凭一纸信很难去定他的罪。
一定还有其他暗通款曲的证据她还没有发现 。金银往来,信物交换,这中间任何蛛丝马迹皆尤为重要。
烛火已灭,他将书信牢牢捆在飞鸽的脚踝中,寄希望于它身上。
可他定然不会料到,才离开东院的瞬间飞鸽就被苡鸢拦截,她把那纸书信取下,贴身藏好,准备待到宁骁神智清醒后再交由他。
她今日所为全因知镜的一句话。
它说,宁骁身上背负着三万万苍生的命运。
她听得懵懂,又听知镜继续道:可惜他之后会身死建安,最后还是没能回到陵州。皇位被另一位皇子继承,此后,百姓日夜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他竟关乎着人间黎民百姓的生死。
知镜说他虽身世坎坷曲折,却确实是当今圣上的血亲之人。
如若苡鸢能在建安之行中救下他,不让宁骁死于非命,那是不是就说明了已经既定好的轨迹仍旧有挽留迂回的余地,这天下苍生是否不用再颠沛流离,她又是否能成功助他称王。
所以,她决心为宁骁铺平这一条血路,替他扫清所有障碍,安然护送他前往陵州。
若此事一成,那她将不必畏惧未知。
因为未知尽数踩在她的脚下。
赵云乾早就走远了。苡鸢将瓦片放回原处,刚要落地,便听到后边传来的动静。
她疑惑地侧身,好奇司寇翾为何会在这。
“你到这里做什么?”
司寇翾双臂环在腰前,质问一般的语气:“这话我同样想问问你。”
她本就不打算隐瞒,“赵云乾有问题,我是来找答案的。”
他的答案却出乎意料:“我是来找你的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