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神智更加迷糊,伸头过去轻嗅,用略带江湖气的镜州话道:“阿妈,今天点的是乜香?真好嗅。”
然而心安感似乎只有一瞬,他忽然被一股大力向后顶去,身子一歪,“咕咚”倒地。
这么摔,眼前也短暂清明。
当空明月高悬,黑衣少年双眸紧闭,盘膝凝气,月色泼洒肩头,眉目间似藏剑玄鞘,周身外溢的灵力如晨雾飘渺,将几人笼罩。
怪不得这么舒服。
陆庚只当他不喜,随口道:“不就靠你一下,至于吗?”
褚赋尘没回话,陆庚也料定他不会应,干脆翻个身,躺在地上,彻彻底底地晕过去。
再次醒来,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
陆庚从榻上弹起,四下看看,发现已经回到了正心宗。
动作太大,一下扯到肩膀的伤,连着心口微微发疼。
不过这点痛和之前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
他生龙活虎地跳下床,扯开衣服,发现半边身体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哦,他好像中了尸毒,又自己给自己捅了一刀。
至于怎么回来的,谁送他回来的,一概不知。
门外传来骚动。
“去你他爹的,你怎么当哥的,就这么把人带回来,你怎么不干脆让他死外面得了!”
这嗓门儿一听就让人头疼得紧,陆庚鲤鱼打滚跳回床上,几个人叫嚷着推门,一窝蜂全涌了进来。
二师兄、四师弟、祁官鹤,还有他哥。
季清风一眼便看到陆庚,一把鼻涕一把泪,扑到他身上:“三师兄!”他身后,祁官鹤把玩着折扇,也探头,扇子撩过他的下巴,左看右看,又向鉴西瓜似的在他的头顶和两颊敲敲:“哟,我还以为你死定了!”
陆庚对着季清风好一顿揉搓,笑道:“不好意思,没死成,滚吧。”
忽然,他听到带着掌风的一拳,轻车熟路地便躲,可谁知,那一击并不是奔着他来。
越归鸣一拳打在陆光济背上,然后转身,雷厉风行地走了。
多一个字没有。
祁官鹤翻了个白眼:“别理那疯子,你哥背你回来的时候,他骂得最凶,你身上的伤都是他包的,差点没给你勒憋过去。我看他巴不得你死。”
陆庚听得哭笑不得。
送走几人,屋内只剩陆光济。
陆庚搅着被褥,道:“哥,你接我回来的?你不是去虚怀山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光济在他身侧坐下,像是积攒了不少自责,笑容略苦:“对不起,都是哥哥的错。早知如此,我绝对不会让你去。”
陆庚摆手:“哥,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在家整天往海上山上跑,那可比这些刺激多了,这次吧,只是情况比较复杂,额——”他忽然一滞,抓住他的衣袖,“对了,褚掌门呢?”
陆光济神色微异,掩下情绪,道:“在房中休整。”
“兰棹村之事颇为蹊跷,他有没有把实情告诉你?
闻言,不知为何,陆光济似是松下一口气:“你放心。此事出在奉安地界内,正心宗必会严查,不论正邪,任何门派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必会遭到严惩。待寻到山神下落,我会协助居民将其请回。”
“那碧芳观的两位姐姐呢?阿公阿嬷们呢?还有其他村中居民?”
陆光济拍拍他的手:“一切无恙,只是被脊鬼附身,并未被同化,需施法驱邪,我已着人去备下科仪,不日便能康复。”
陆庚眉开眼笑,伸手就往他怀里扑去:“哥,你真可靠,最爱你了!”
路光济看着他,长叹一口气,严肃道:“小庚,其他的哥哥都处理妥当,只是还有一事,也不知这样开口是否合宜,但褚掌门……你不要轻易接近于他。”
“为何?”见他三缄其口的模样,陆庚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难道是说褚赋尘的原身?也对,或许自己肉眼看不穿,但未必陆光济也看不出。可既然兄长不说,他也不敢挑明。
陆光济叹道:“有些人外表和内在相差甚远,不能只看表象,你年纪尚小,识人辨友难免凭一时意气,哥哥是怕你吃亏。”
陆庚干笑两声,在他的胳膊上蹭蹭:“哥,你就是太操心我了,天南地北的,我和他这辈子也碰不上几次,况且这人无趣得很,我才懒得贴他。这次还不是你叫我和他去,否则谁愿意找这个活罪受?不接近就不接近吧。”
他本意只想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可越说,越觉得这话言不由衷,心底还有些酸。
“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罢,别往外说,免得让人背后议论。”陆光济并未拆穿他,揉过他的头顶,怜惜道,“不过你放心,不论世事如何,哥哥会永远护着你,你无需置身险境,万事都有哥哥在。”
陆庚“嘿嘿”两声,伸手去掐他的脸,陆光济愣怔一瞬,知道他小孩心性又犯了,笑着由他搓圆捏扁:“好了好了,我认输成不成。”
两人打闹一阵,陆光济说起前往虚怀山一事。
因其兹事体大,等布道大会结束后才会启程,临行前需准备,这几天诸事繁杂,不能陪他太久,等过了这阵,说不定可以回家住一段时间。
陆庚自然乐得如此。
待他走后,房内重归安静。陆庚望着床顶,开始胡思乱想。
此事其实还剩一处疑点未解。脊鬼脱离后,阿嬷为何仍然没有恢复原状?
没有意识却还能行动的肉身,拢共就几种。那时的她到底是什么,活尸?傀儡?蛊身?
不知任何线索,也无从推测。当时真应该再多看两眼啊。
等等,傀儡?
他突然想起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