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中了吴莳。
他岂能示弱?几乎是立刻,他挤开半掩的门,将手里的大包小包往玄关柜上一放,毫不客气地迈了进来,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好啊,正好尝尝南都的外卖怎么样。我可是带了不少N市的特产,给小柏解解馋。”
一场气氛诡异的三人外卖晚餐,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拉开了序幕。
外卖很快送到,三菜一汤,摆在小小的餐桌上,厨房还在冒着青烟,却刻意被无视一样。吴莳自来熟地坐在陆小柏旁边,不断找着话题,从高中的糗事聊到N市的变化,再到他自己创业的艰辛与成就,话里话外都在强调他与陆小柏多年的“情谊”,以及自己如今“潜力股”的身份。
戚枳光则安静地坐在陆小柏对面,话不多,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但他总能在陆小柏想夹某个菜时,不动声色地将盘子转到她面前;在她被吴莳某个笑话逗得呛到时,第一时间递上水杯;甚至在她下意识皱眉,似乎觉得某个菜有点辣时,默默将那盘菜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这些细微的动作,无声却有力,像一张细密的网,将陆小柏和他自己不动声色地圈在了一个旁人无法轻易介入的氛围里。
陆小柏如坐针毡,味同嚼蜡。
一边是吴莳热情得近乎聒噪的“忆往昔”,一边是戚枳光沉默却处处彰显存在的“体贴”,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夹在中间的三明治,两面都烤得难受。
终于,吴莳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热络。
他“啪”地一声放下筷子,目光锐利地看向对面那个始终云淡风轻的男人,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和质问:“戚枳光,七年不见,你变化挺大。当年一声不吭就消失,现在又突然出现,还搬到小柏隔壁,你到底想干什么?”
“还是来了。”陆小柏心里哀嚎一声,就知道会这样。
戚枳光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抬起眼,平静地回视吴莳,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过去的事,一言难尽。”
他顿了顿,语气坦诚,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现在只想做该做的事,弥补过去的遗憾。”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忏悔,却又像是在宣示决心,信息量巨大,却又什么都没明说,完美地避开了吴莳的直接质问,还给自己蒙上了一层“有苦衷”的神秘面纱。
吴莳被他这不软不硬的态度噎了一下。
陆小柏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猛地站起身:“我……我去趟洗手间。”
她需要暂时逃离这个低气压的战场。
看着陆小柏逃离的背影,吴莳抓住机会,对着戚枳光冷笑一声,语气更加尖锐:“弥补?你怎么弥补?你知不知道小柏这七年是怎么过的?一个人在南都打拼,加班加到胃出血,相亲屡战屡败,都是因为谁?你一句轻飘飘的‘弥补’就想抹平一切?”
“你知道的,未必是全部真相。”
戚枳光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有些事情,不是旁观者能轻易评判的。”
吴莳的脸瞬间涨红了。
就在两人之间火药味越来越浓,几乎要点燃的时候,陆小柏从洗手间出来了。
她显然听到了最后几句争执,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疲惫。
“够了!”她打断了还想继续争辩的吴莳,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维护,“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吴莳,谢谢你今天特意来看我,还带了这么多东西,时间不早了,你……”
逐客令下得虽然委婉,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吴莳彻底碰了一鼻子灰。他看着陆小柏那明显偏袒的态度,再看看对面戚枳光那副波澜不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却又发作不得。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站起身:“行,那我先走了。小柏,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说完,他拿起自己带来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是那离开的背影,写满了不甘和警惕。
门,“砰”的一声关上。
玄关处,只剩下陆小柏和戚枳光两个人。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外卖残留的油烟味,和一种更加复杂、无声的暗流。
戚枳光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和略显疲惫的神情,沉默了几秒,低声开口:“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陆小柏避开他的视线,将目光投向窗外模糊的夜色,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不送。”
她转身走向客厅,留给他一个写满抗拒的背影,也隔绝了他那双似乎想要探究什么的深邃目光。
门虽然关上了,隔绝了那个不速之客,却隔不断她内心早已掀起的万丈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