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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闻铮上前两步走到她旁边,伸手替她拂去,又将她的披帛整理好,方悠悠地开口。
“我在找你,阿迟。”
他语气有些如释重负,江持盈摸不着头脑,只是将手上的东西举到他眼前。
“你看我买了什么。”
“什么?”
“九色琉璃纸还有荷叶饮。”
陆闻铮看看前面,让雨似乎还没来,又看小姑娘兴致勃勃,便说这头风大,到船上去等一等吧,两人又回了渡口,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
“九色琉璃纸做什么的?”
“就是折莲花的呀,河里那些河灯就是用这个折的。”
“荷叶也能做糖浆?”
“不是,它叫荷叶饮,只是说喝起来清爽又带有荷叶香,不是用荷叶做的。”
“你怎么知道?”
“卖酒给我的阿娘说的。”
“这是酒?”
“嗯,果酒,甜甜的。”
陆闻铮坐在船头。
江持盈在他旁边,将一个小陶瓶递给他,自己已然仰头喝了一口,还咂巴了两声,似乎真是什么好喝得紧的琼浆玉液。
小姑娘真是,不过是农家自酿的果酒罢了,这么稀奇,不过,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人,喝起酒来倒是有几分豪迈。
陆闻铮不禁想起那时候在山寨,她替自己挡酒的事,当然也不禁想起客房的纱帐里,她噙着泪,弱弱乞求自己的那个夜晚……
和,那个吻。
陆闻铮喉头不禁滚动了一下,他盯着江持盈的唇,女孩子的唇瓣被酒液浸湿,泛出温润的光泽。
看上去,很柔软……
“六哥?”
江持盈没注意到陆闻铮出神,她晃了晃手中的莲花,笑眯眯道:“怎么样,我厉害吗,一学就会。”
陆闻铮将心中翻涌起的异样按下去,接过那朵莲花,只见江持盈又拿出一个个小蜡烛块和木炭笔。
“喏,写好,再把蜡烛放进去。”
陆闻铮不解:“写什么?”
“写心愿啊,河灯不就是人们祈福的。”江持盈又抽出一张琉璃纸,接着道:“你想要什么,写上去。”
“你只管写,我替你折莲花。谢谢你今天你终于肯相信我是清白的,没走漏你的消息,也谢谢你之前在水寨救了我。”
陆闻铮嗤地一声笑了,“就用这个谢?不是重金答谢吗,你那一沓纸有十文钱吗?”
江持盈正色:“这是心意,心意懂吗?”
“哦?”陆闻铮来了兴致:“你对我什么心意?”
江持盈眨了眨眼低下头,这话不能这么问啊。
陆闻铮见她不答,又靠近了些,目光落在她低着的光洁的额上。
“阿迟,你对我什么心意?”
“当,当然是感激!没有你,我都不能走出那片密林。”
陆闻铮浅浅地笑了一下:“哦。”
两人一边喝着荷叶饮,一边叠河灯,主要是江持盈叠,陆闻铮写。
差不多叠了十几个,江持盈觉得够了,向佛祖许愿也不能太贪心。
一看陆闻铮那边已经摆了好几排,因为只有一支木炭笔,江持盈等陆闻铮写得差不多了,才给拿回来写自己这几盏灯。
她正想着要许那些愿望,却见陆闻铮起身。
“是要走了吗?”
“没有,你写你的。”
江持盈正想着出神,却见水面动起来,原来是陆闻铮又撑起了小船,却也没走多远,只是离河岸远了点。
“怎么把船撑远了,等会儿不是还要回岸上吗?”
“到这里放河灯,能飘得更远点,不知道愿望会不会更容易实现?”
“会的会的,六哥想要什么都能实现。”今晚的江持盈特别捧场,陆闻铮一向冷峻狠戾,能做出陪姑娘放河灯这样的事实属不易,江持盈识相得很。
“想要什么都能实现?”
“当然。”
陆闻铮看着江持盈笑盈盈的脸,也跟着笑着了,他拿火折一个个将莲花灯点燃,轻轻地放到水面,很快七八盏河灯便随着水流远去了。
江持盈看他那动作如此仔细,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心里怪道:他到底许了什么愿啊?
陆闻铮也这么想,当然他问出了口:“你在这墨迹半天,都写了点什么?”
“不告诉你,许愿说出来不灵验了。”
江持盈背对着他写好最后一个,塞进莲花灯中,然后一个个排在船头让陆闻铮帮他点燃。
广阔湖面上,那些河灯散发出温暖的光,一阵风吹来,还会轻轻晃动,江持盈托着脑袋,觉得那些河灯竟随着水流往天上去了,水和天融成一片墨色。
幻觉,一定是幻觉。江持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陆闻铮见她出神,将她排好的河灯放到自己跟前,然后把自己的河灯点好给她,江持盈压根不知道自己的河灯被换了,还欢喜地一个个往水面上放。
就是不知道怎么的,这蜡烛好像跟她捉迷藏,看着怎么有两根蜡烛呢,是不是六哥多放了,江持盈嘟囔。
陆闻铮则在旁边默不作声地把江持盈塞在河灯里的纸条抽出来一个个看。
她写了前面几张都是对迟家的祝愿,另一张写着大大的平安二字,而最后一张,写了几个字又涂去,重新写了几个字。
【改邪归正】
陆闻铮愣住了,这一张,这个愿望说的是谁?
他转过头,想问江持盈,见她仍旧和刚才一样抱着膝盖,眼神却有些迷糊。
“阿迟?”
“嗯?”
陆闻铮还以为她要睡着了,没想到她倒清醒,不留神,被她看到自己手里的字条。
“哎!这是我的呀,你怎么能看我的愿望呢?”江持盈扑过来就要抢,但动作实在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