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
月色皎洁,树梢上的白霜一路结到草尖,随大雾一同钻入紧闭的宫城深处。
子时将至,悬挂在宫门外檐的仙铃无风而动,才响两声,朱红门扉乍然被破开,兵器相撞的刺耳鸣声惊起一片鸟雀。
一双黑漆长靴最先越过门槛,从容踩在划痕顿生的金砖上,碾着血泥大步向前。
周遭厮杀不断,两侧精兵已清出一条畅行无阻的大道。
来者脚下生风,横穿掖门,掠过偏殿,如同飞鹰般直抵皇帝所居的熙宁殿!
刺骨寒风一扫殿内暖气,被惊起的皇帝满面恐惧,正欲高喊护驾,却被横到脖颈的锋利剑刃吓哑了声:“何人胆敢……”
刀光剑影之中,持剑站在他身前的人身形极稳,压得人几乎不敢呼吸。恰逢殿外走了水,皇帝才勉强看清来人的脸。
那人一身玄色金纹锦袍,长眉若柳,星眸漾火,阴影下昳丽容色无端生出几分森冷,乌发高束,打斗间也未乱分毫,簪于其上的白玉瑞凤扬翅欲飞——
这杀气深重的刺客竟是一位女子,还长了张恍若仙人的面庞!
迎着他畏缩的目光,来人弯唇嘲讽一笑,分外逼人:“赵驰,昔日你篡位弑君,窃取江山,可料到我亲手为母皇复仇,取你项上人头的这一日?”
皇帝霎时脸色煞白,咬牙道:“是你!你是庄……”
寒光一闪。
来人像是懒得等他说完,干脆利落地抹了他的脖子,冷眼看这窃国贼颓然倒下。
足尖随意拨开滚到地上的头颅,她收剑转身,漫天焰光之下,黑眸隐隐浸出绯色,玄袍上的金纹灿若云霞日照。
大局已定,大殿内众人皆跪拜叩首,颤声高呼万岁,恳请新帝登基,续接凤脉,定乱扶衰。
无人敢抬头,因此没有看到行将即位的女子轻轻阖上了眼,不动声色地咽下涌上喉咙的腥甜,宽袖下右手指尖失力地松开剑柄。
只差一步了,她想。
——偏偏天意弄人,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
风声猎猎,大殿内忽得闯入数十名灰袍修士,手握本命法器,身形快得看不清残影,目的明确,直直冲她袭来!
“快!保护殿下,拿下反贼!”“此乃金丹期修士,我等凡人绝难抗衡,他们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殿下,此时危急,可用灵力,召本命剑!!”
四周喧嚣如沸水,混乱之中,最先攻来的凌厉剑意已杀至玄袍女子身前。
……要召出本命剑吗?可此时她右手已脱力,丹田内气息外泄,连剑都握不紧——
这一瞬的犹疑很快消散,如有指引,意随神动,她凭空化出一把流光熠熠的长剑,换左手握柄,转眼间已凌空斩向最近的灰衣修士!
鲜血四迸,溅在玄袍女子雪白面庞的细绒之上,衬得冷凝神色更甚。
剩下的灰衣修士攻势不歇,她正欲挥出第二剑,却感到灵力滞涩,胸口一窒,毫无预兆地咳出一大口黑血。
……她的灵力呢?怎会消耗得如此之快?
灰衣修士见她攻势大减,立即包抄过来。追随她已久的亲卫欲以身挡剑,反被她硬撑着一把推出殿外:“走!”
眼见无力久战,她果断从袖中摸出一枚护体灵器,勉强挡下几剑,同时催动御剑剑诀,往偏门逃去。
“铮——”
不远处传来利剑出鞘的尖锐鸣声,玄袍女子神色一变,下一瞬飞剑疾速贯穿心口,竟将她凭空硬生生钉在了大殿红柱上!
这一下痛得堪比万箭穿心,她咬紧唇齿,血沿着嘴角蜿蜒而下,沾得鹤颈般的细脖半面是血。
意识逐渐模糊,她却偏偏忍着剧痛,冷冷垂首望向前方。
浓重的夜色中,一个带着面罩的男子自殿外缓步走来,看着她嗤笑道:“真是好久不见,你终究是败给我了,看来你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啊。”
“别拿这种杀人似的眼神看着我。”
注意到她狠厉的目光,男子伸出手,接过修士递来的刀,不怀好意地在她身前比划片刻,“等我挖了你的天灵根,替你坐上御座,你再托梦来看我也不迟。”
那箭有异常,简直就像是在贪婪吸食她的血,偏又撞上灵气乱串。
内外均受重伤,玄袍女子已气若游丝,却拼着一口气将手腕一翻,飞梭携风直冲他面门而去:“连……以真面目示人都不敢的懦夫,还没资格说这话。”
“这时候还耍这些小伎俩,乖乖认输吧。”面罩男眼都不眨,身边的修士已经替他劈落飞梭,“……永别了,殿下,你的一切都将归我所有了。”
他狞笑起来,举起刀,迎着她涣散的眼瞳,一刀剜进她的心口!
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画面逐渐被黑暗吞噬,镜头最后定格在玄袍女子不肯阖眼,额上鲜血一滴滴顺着长睫滴下的场景,蓦地掉入漆黑之中。
黑屏中,两行金字逐一浮现出来:
【很遗憾,登基失败,已达成“一步之遥”结局】
【眠凤藏锋数千日,涅槃尚待一息间】
“……叮咚叮咚,游戏时间已结束——”
一阵突兀的闹铃声响了起来,尽职尽责地提醒还坐在桌前盯着屏幕的女生,却被依旧沉浸在剧情中的人忽略得彻底。
“小裴?你闹钟响两次了。”
这闹钟锲而不舍地响,就连她对床的室友罗雯都听到了。正好一局枪战结束,罗雯摘下耳机,走过去帮她关了闹钟,扫了她一眼:“难得见你这么沉浸,在玩什……”
罗雯话才说一半,却看到裴则明怔怔地看着已经黑屏的平板,低垂的眼睫上似乎沾了一滴泪水,将落未落:“怎么还把自己玩哭了,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