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叶怡把孩子哄睡后躺在床上，头一次有点想宋祈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其实叶怡都没看清他的脸，只知道这是一个家境很好自己高攀不上的人。第二次，就是商量结婚，她终于看清他的模样，心里还暗自拿他和方贺明做比较。

再然后，一天两天三天……

他们成家开始过日子。作为她丈夫的宋祈年话不多，总是笑，对待她始终很温和。但叶怡完全看不透这个人，对他的脾气喜好也停留在浅薄的边缘。

宋祈年同样如此，只是有时候他会主动问问叶怡“以前做过什么”、“你喜欢什么”、“这个喜欢吗”、“那个讨厌吗”……

他问她答，仅此而已。

现在，叶怡终于也激起一点对他的好奇，又发现他真是一个完全无法概括、堪称奇怪的人。或许是不够了解，叶怡觉得他常常表现出一种不符合他身份的诡异的割裂感。

他外面像套着一层模糊的塑料膜，让人看不清楚，从前叶怡不去理会，现在却愿意扒开看看，里面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明天到来，明天过了就是后天，后天宋祈年就能回来了！

明天来了，不仅来了，它还带来了新的客人……

来人扒着铁门，毫不客气地猛拍：“叶怡，快开门，给我做饭吃，我都饿了！”

叶怡：！

叶怡：……

叶怡隔着一道铁门，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她没有忘记这些人，甚至时常想起，但是一见到居然觉得很陌生，以前的事现在想想简直像上辈子一样。

来人是叶清，她身上穿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这件衣服她总宝贝似的放在衣柜里偶尔才会穿，叶怡以前可羡慕了，现在再看，发现就是一件灰白色带着菱格的普通衣服，甚至看着有些老气。

“你怎么来了？”

“你还说呢，不说衣服送回来给我吗？结婚都一周多了，人影都瞧不见！”

一周？！

叶怡想想好像确实只过去了一周，但她的生活短短几天之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连时间界限都有些模糊了。

“你现在不是正初三吗，怎么有时间来这？”现在不是前两年了，学校停课的停课，游行上街的也一大堆。上课基本平稳，除了还有巡逻队，在叶清这个年纪课程依然能正常上完。

“上什么学啊，读书有什么用，我爸直接给我找个工作过几天去上班不是多好！”叶清发现自己还被挡在门外，很不高兴地又拍了拍门。

“快开门呀！”

铁门“咚咚咚”地响，声音大得把两个孩子也吸引过来。叶怡非常知道她的德行，害怕她吓到孩子，只得把门给她打开。

叶清挎着背包，环视一圈问，“你丈夫呢？”

“上班，下午就回来了。”

明明是明天下午才回来啊，宋铭辉抬头奇怪地看了叶怡一眼，没说话。

“……”叶清撇撇嘴，踹了叶怡一脚吩咐道：“赶紧去给我做饭啊！”

“——你干嘛！”

叶怡躲开刚要说话，宋铭辉就跟炮仗似的一下子就炸了，大吼一声，冲过来拉着叶怡的裤子看，没什么踢到的痕迹，但还是很不高兴地扭头质问：“你干嘛打人！”

宋铭辉气势很足，加上结婚那次，和叶清第一次见面就完整展现了有钱骄纵少爷的形象，叶清对他本身就有点怵，此刻被他吓住，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也没踢到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都这样，故意了还得了！你岂不是要使刀子捅人啦？”

“怎么会呢，我真不是故意的……”

被他说得自己跟个杀人犯似的，叶清赶紧摆手解释。叶怡看见觉得很神奇，宋铭辉虽然是很能说会道，某些时刻还有点难缠。但在她从前的记忆里，叶清更是一个善于狡辩，心思不正的人，居然这么轻易就能让她服软。

“哼，”宋铭辉打了胜仗，看叶清被自己吓住了又觉得很好玩，像猫逗老鼠，决定把这种气势发扬光大，故意竖起眉头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来干嘛？”

“我就是过来看看叶，我姐。”

“看什么？”

“……随便看看。”

“现在看过了，你什么时候走？”

“……”叶清撇嘴，她才刚进来屁股都还没坐热呢。

“……”宋铭辉也是话赶话了，他根本没想赶人走，叶清还是叶怡的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