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食是一碗火腿金丝粥,一碟枣泥山药糕,一碟清炒菜心。
楚钰芙用勺子搅了搅,发现这粥格外浓稠,一碗里有半碗都是火腿丁,不由笑道:“这粥里的火腿怕是比米粒都多!”
蓝珠笑道:“约莫是碧桃故意给姑娘盛的,怪不得拿饭时她冲着我笑呢。”
“碧桃?”
蓝珠伸手敲敲头:“是我忘了。姑娘有所不知,碧桃是古妈妈家小女儿,今日我去拿饭时发现她被调进大厨房了。”最近古妈妈凭着楚钰芙之前给的方子,给府里丫鬟婆子们看病抓药,可赚了不少铜板呢,她家女儿这是投桃报李。
“这感情好。”楚钰芙乌黑的眸子笑成两弯月牙,乐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最爱吃大厨房里做的芋泥糕,回头你问问她,能不能给我多放两个!”
“没问题!”
二人说话间,银索提着炭筐走进来,手拿钳夹给炭盆里添炭,她腕上动作一个不稳,乌黑炭块从高处坠到铜盆壁上,砸的炭火‘噼啪’一声炸出火星。蓝珠正要取笑她笨手笨脚,却见着丫头蹲在炭盆前直愣愣出神,起身时足下一软,竟直直往炭盆里栽去!
“作死的丫头!”蓝珠眼疾手快拽住她后襟,楚钰芙也撂下勺子去扶她。银索惊魂未定,丢下钳夹双手捂住胸口惊喘几声。
“没事吧?”楚钰芙上下打量她一圈儿,人没事儿,鬓角的头发燎焦了两缕。
银索摇头。
“你这妮子怎么回事?打今儿早上起就魂不守舍的犯魔怔,叫你半天不应声,现在还往热炭里栽!”蓝珠伸手点点她额头,语气有些担忧,“是家里出事了?”与她订的卖身契不同,银索订的是雇契,签了十年,她家人就住京城郊外。
银索再次摇头,双手绞紧葱绿衣裙,咽了咽口水:“没有,不是的。”接着她看向楚钰芙,眼神有些迷茫,“姑、姑娘,昨儿晚上,听、听我同屋的丫鬟说,老爷又要给你定亲了!”
“什么?!”
这回换楚钰芙愣住了,她僵在原地,瞪大了眼。有没有搞错!她才退亲多久,家里就这么容不下她?!
蓝珠也慌了神,双手扳住银索的肩膀,使劲晃了晃:“到底怎么回事?你听谁说的?保真吗?你快说清楚!”
银索是个胆小的,一着急说话就有点口吃,她满脸认真道。
“真、真的,屋里有个跟我玩得好的丫鬟,叫、叫芍药,她在、在老爷身边伺候,是她亲、亲耳听到的,主、主母跟老爷说,想给姑娘定、定别的人家。”
楚钰芙坐回桌旁,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看向她:“她有没有听到,是哪家的哪位公子?”
银索结结巴巴:“听说、说是,裴家,叫裴、裴越!”
楚钰芙眼角抽了抽,蹙眉重复道:“谁?”
“裴家的裴越,姑娘。”银索皱着脸蛋,“不过芍药也不知道是哪个裴家,哪、哪个裴越。听芍药说,原本、原本这亲事是说给大姑娘的,可、可大姑娘不愿意嫁,于是夫人想说、说给您。”
楚钰芙单手扶着额头,指尖无意识按揉太阳穴,闭上眸子,示意她不用再说了。
芍药不知道是哪个裴越,她清楚啊!裴姓又不是大姓,满京城姓裴名越的又有几人,不就是未来的镇北大将军?
这一消息砸得她是头晕目眩,裴越和她?和她楚钰芙?这也偏离原书剧情太多了!且偌大个楚家,吴氏和便宜爹就这么容不下她,非要急着把她嫁出去!
按照她的计划,只要半年到一年,她准能想法子把自己从后院里摘出去,他们就这么等不得!嫁人!嫁人!没了李三公子,有了裴大公子,没准后头还会有王公子、刘公子,她能退几次婚?
她看小说时向来不仔细,与主角无关的地方大多数时候都一目十行,竟漏看了这一段,原来楚老爷还曾想把嫡姐嫁于裴将军。不过这也很符合楚老爷的人设,毕竟是一个重视自己仕途的官老爷,想嫁女儿巴结上峰,也没什么稀奇……
而原书中的楚二姑娘这时候已经与李家定亲,楚大姑娘一门心思想往侯府里钻,自然便错过了裴家,眼下她退亲空出来了,就要拿她顶上。
她是什么?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天天净捡嫡姐剩下的?楚钰芙恨恨咬牙!
蓝珠给银索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收拾掉桌上盘碗,又细心合上门窗,留姑娘一个人在屋里静静。
整整一天,楚钰芙都有些恍惚,夜里拿出写了将近一半的《军医指南》,坐在桌边盯着书页,却迟迟没有翻动,呆了许久。
连着两日晚上没睡好觉,隔天坐在去明宣侯府的马车上,楚钰芙脸色有些疲倦,但精神头却很好,甚至说有些亢奋——
因为她想通了!
她夜里睡不着,细细捋了捋自己的计划。
她费尽心思给人诊治、编撰医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积攒名声,争取混入镇北将军麾下,跳出吃人的大宅院儿,以求掌控自己的未来,活出个人样儿来,并非想做出什么大事业,要当什么绝世女神医。
本来她还发愁如何与裴家接触和裴大将军有交集,如今倒好,嫡姐她有眼不识明珠,活生生把未来的大将军漏到了她面前。
其实细细算来,裴大将军着实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
她依稀记得对方父母早亡,借住于叔父家,换句话说那就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活脱脱的钻石王老五。
若真能与他在一起,他又的确愿意开办女学,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开明人,那她也愿意尽自己所能,去改变他英年早逝的结局,救他一命。若他不是什么好人,也只需忍耐几年,等他死在战场上,自己就是坐拥大笔资产,又无公婆为难的快活小寡妇!
如此想来,倒也是个好出路!
马车哒哒的踩在石板上,楚钰芙撩开窗帘,下巴磕在窗棂上吐出一口气,好难啊,生活好难,做女人更难……
随着马车拐入巷子,她收敛心思,活动活动手指,准备给蒋老夫人扎第二次针灸。
针灸加上草药包热敷的效果特别好,第一次针灸当天痛感便减了四成,接连两日的热敷与针灸相辅相成,痛感便又减一分,蒋老夫人身上轻松了,心里有了期盼,精神头格外好,心情也格外舒畅,连着两天总给下人赏钱,连带着整个林涛院都喜气洋洋。
从林涛院被派到门口接楚钰芙的丫鬟,脸上笑容分外殷勤真切,只盼着楚家姑娘多来几次,老夫人越来越好。
一进暖阁,立时便有丫头奉上茶水,楚钰芙接下抿了一口,便放到桌上,笑盈盈问询:“老夫人这两日感觉如何?”
“好了不少,之前哪次都要狠疼上半旬才好些,这次扎完针灸的第二日便觉好了一半。”蒋老夫人笑眯眯回道。
楚钰芙从袖里掏出针袋,道:“那便好,第一次针灸效果总是最好的,后面便会差些。前七次针灸,我每隔一日来一次,如无意外,第八次开始,便隔五天一次。”
“听楚姑娘的。”蒋老夫人道。
寒暄几句后,丫鬟们同第一次一样,挪屏风、添炭炉、褪衣裳,开始第二次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