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意摇了摇头,“今日未能寐,见户部灯还亮着,想着马上就要出征,便想来问下军资军费之事。”
那小史听了这话,笑道,“正巧,今日刚好谢大人当值,大人算是来对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史将人引了进来,便随即转身退及门外。
谢韫坐于案前,眉头紧蹙。
柳如意见状,斟了杯茶,递上,“可是军费筹集棘手?”
谢韫抬起眼眸,“洛门关军费昨日便已筹备齐了。无非是东拼西凑,加上圣上发话削减修寺等费用,倒也不是难事。”
柳如意纳闷道,“那是为何事烦心?”
谢韫皱眉,“我在筹措经费时,无意翻到了胡平县的账册,发现了些端倪,账册里头被人动了手脚,账目对不上。”
柳如意愣了愣,之前户部报上去失踪的官银就是十万两,在当铺也是搜到的十万两官银,如何会对不上,“不止十万两。”
谢韫点了点头,将账册递给柳如意,上头被朱笔勾了几个圈,“要是只是粗浅的去加这几个数字,确实只有十万两。可是,你若是细细看这账目明细,修缮费用重复列支至这三个品目当中,而且,这儿也有问题……重新算下来,约莫损失百万两官银。”
柳如意愕然,案件始作俑者一个已然身亡,一个枭首示众,现在要查,怕是也无从查,如此大数量的官银究竟到哪了,“陈牵仍湖广户部郎中也就一两年,竟侵吞百万两官银,如此一大笔,他们又是转移到哪呢?”
谢韫摇了摇头,“官银不可流通于市,只可熔碎银所用。就算偷偷背着官府熔铸,如此大数目,很难不引起注意。”
两人刚想说什么,门外一小史推门进来禀告,说是兵部来人了。
来人正是兵部郎中许昭。
柳如意、许昭之前见过面,这么晚在户部撞见,彼此间都有些诧异,面面相觑了一番后,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意图。
许昭开口先行解释道,“我是来问出征的军费和粮草的。本想下午早些来,被手上的急事给耽搁了。恰巧,听闻今日谢大人夜值,遂来碰碰运气。”
柳如意闻言,啧了一声,“刚巧,我也是来问这个的。银钱、粮草,谢大人也均已备好了。”
三人又讨论了些细节后,大致谈妥后,便提着风灯离去。
由于景行帝早年定下的规矩,三品以下大臣,不得乘轿进宫,故两人需要穿过长长甬道,到午门乘坐马车。
已近子时,夜风有些微凉。
柳如意、许昭并排而走,微风吹起柳如意轻薄衣衫。本就单薄的身体被映得更加单薄。
见状,许昭解下身上氅衣,递了过去,“夜深露重,小心着凉。柳大人可是要率兵出征,可得当心。”
柳如意望着暗夜中的层层宫殿,伸手接过,批在了身上,“谢过许大人。”
翌日。
柳如意处理完案上的卷宗后,突然瞥见架上的氅衣。遂抬头望着门外的天色,发现暮色已然暗沉。
于是回里屋换了件常服,亟亟拿起架上的氅衣,朝门口候着的马车走去,“去沈府。”
沈府外的小厮一听说来人是大理寺寺正,便急忙进府禀告。
不一会,风风火火赶出来一人,一边热情将柳如意往里头迎,一边偷偷打量柳如意,明眸皓齿、眉目清丽,不愧是大人看中的姑娘。
此人正是管家李谬,自从听表少爷许昭讲了其在安平县经历后,愈发觉得此人聪慧敏锐,配得上他家大人。而且,听表少爷的意思,自家大人似乎对人家姑娘也有意。如此一番,李谬越瞧着柳如意,越心生喜欢。
可奈何李谬眼神过于热情,盯着柳如意有些不好意思,“许大人在府中吗?”
“许大人?”李谬纳闷,找许昭的?低眸一看,发现起手中拿着一件氅衣,正是许昭的那件,猛然间便明白了来意,遂抬头假装望向外头天色,“这个时辰估摸着也该下值了,怕是在路上耽搁了,大人不如先到正堂里稍作片刻。”
柳如意本想拒绝,无奈对方太过于热情,还未话落,便已招呼小厮准备茶点。加上,许昭既然马上回府,自是归还氅衣,亲自归还也更礼貌些。
李谬提壶为柳如意斟了杯热茶,“这个茶老爷自己采得,是开岁年初的第一茬,望公子莫嫌怠慢。”
“怎么会呢?能喝上沈大人亲手采的茶,简直三生有幸。”柳如意受宠若惊,苦笑道。沈暨白百忙之中还去采茶,定是爱茶惜茶的人。若是被他知道自己辛苦采得那几两茶,被她喝了,会不会因此记恨自己,到时候随意抓她小辫子,给她扣分。
顿时,柳如意觉得口中的清茶格外烫嘴。
李谬又呈上了些糕点,边同柳如意搭话,边时不时瞥眼望向堂外。大人不是今日会早些回府吗?怎么还回来,要是晚了,自己可是无力留不住柳大人了。
所幸没过多久,沈暨白便回来了。
沈暨白刚回府,就听说大理寺来了一人,遂直接朝正堂走去。
柳如意听闻脚步声,放下了手中茶盏,自堂内往厅外望去,刚好瞧见下值回来的沈暨白。
两人四目相对,或是因为柳如意喝茶被抓了个正着,只见其急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沈大人,我是下值后来的……是来还许大人氅衣的。”
沈暨白瞥了眼一旁的氅衣,点头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李管事说许大人马上就回来,我在这等他回来后,还了氅衣就走。”
沈暨白淡淡瞥了眼李谬,心中已明了,随后,又转头看向柳如意,“兵部临时有些事,他今晚不回来了。”
柳如意静了片刻,致歉道,“那烦请大人晚些将衣服转交给许大人。”
“好。”
柳如意转身欲离府去,被沈暨白喊住,“既然来了,你就随我说说洛门关一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