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当你的护法啊!”他立刻就瞪大了眼睛,路也不走了,停在当街,“你一个肉身凡胎的和尚,你,你也配!”
没想到他是这么被放进城的,早知如此,他打死也不会跟这破和尚进来,还要把他的度牒撕碎!
“既然是我找的你,自然是准备万全了。”无愿就当没听见他的辱骂,笑道,“不仅是通关度牒,连官府登记我都提前帮你做好了,贴心吧?”
“我,”夜祈急得语无伦次,鼻子都快冒火苗了,“我夜祈生生世世,都是护持昙印尊者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为什么莫名其妙把我写到你那张破纸上!我又没同意!!!”
无愿听了,却莫名轻笑了一下。
“你又在笑什么!”夜祈更气了。
无愿连忙把他拉到了路边,免得他一会儿真气得喷火了让路人遭殃。
“这不过就是一张纸,没人质疑你对旧主的忠心,我就是拿这个当个方便,带你进城来好好吃个饭睡个觉,又不是让你……”
“谁要跟你一起吃饭睡觉啊!”夜祈更崩溃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跟无愿一起住过、也一起吃过无数顿饭的事实。
最终,到客店的时候,夜祈已经哭了。
也是偏巧了,今日不知怎的,城中人满为患,无愿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有空房的客店,老板还跟他们说只剩了一间房。
被迫再次跟无愿同室而居,无疑为夜祈本就崩溃的情绪雪上加霜。
无愿很自觉地让小二给他打了个地铺,还离夜祈那张床远远的,可即便如此,他收拾着行李,还是听见夜祈蹲在墙角发出了啜泣的声音。
“尊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找这么一个不三不四的坏人来欺负我!”
无愿偷偷看了一眼,只见他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小香炉,里面点了三支素香,就对着那个跟昙印说话。
他一开始还压着哭声,连无愿也听不清楚他在絮叨些什么,但左不过是在告状,倾诉无愿沿途都是怎么欺负他的。
他这一状可告了好久,连无愿自己都纳闷,上路才个把月,他真有对夜祈做那么多恶行吗?
可到底那龙是眼见越来越忍不住,哭得都大喘气了。
“我很想你,为什么你都不跟我说话,连梦里都不曾来看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能不能快把这个又丑又不要脸的死秃驴帮我收走!”
他越说越气,越说越伤心,委屈得不行,眼泪连珠地掉。
“喂,说得好像你家尊者不是秃子似的,”无愿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就这么教你毁谤三宝的?”
“你一个破戒僧,凭你也配自称三宝!”夜祈气得直接站了起来,看起来真的会打人。
“等等!先别冲动!”无愿突然想起他在渡生河上的暴行,连忙服了个软,“你要打我可以,不过得到外面,别毁了人家的店。”
夜祈握着拳头站在原地,一时没说话。
正当无愿以为他要憋个大的,终于忍不住要对自己动手了,正想一会儿拿什么赔人家的店,就听夜祈竟又原地啜泣上了。
“我,”他大声哭喘着,崩溃道,“我又打不过你!”
看来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无愿松了一大口气。
只是这样一来,夜祈更伤心了,怕是再哭下去,这里就要发大水,闹小型洪灾了。
无愿挠了挠头,连忙从怀里把那倒霉度牒又拿出来了。
说到底,之前那么多次,夜祈都忍着没真跟他发脾气,这回,不就是因为这个破度牒吗。
“夜祈,你等等再哭,让我先跟你说句话好吗?”他谨慎地蹲在了他一步远的地方。
夜祈睁开眼睛了,仇恨地瞪着他,给了他一个狗嘴里吐象牙的机会。
无愿便赶紧把那度牒展开,跟他说:“这个度牒,其实是假的,是我用法术变出来的。”
他想了想怎么编,又说:“你想,我一个破戒僧,哪有正经寺庙愿意给我发度牒?是吧?”
“是假的?”夜祈半信半疑地问,声音是哑的。
“是,”无愿强行点了点头,无奈道,“所以,现在无论天上地下,阴间阳间,你都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放心吧,好吗?”
夜祈这才显得舒心些了,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如释重负,但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无愿又思考了一下,实在编不下去,干脆说,“忘了。”
在夜祈质疑他之前,他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个,要是你还气的话,可以打我两下,我保证不还手。”
没想到,夜祈红着眼看了他几眼,却又低了头,抹着泪说:“算了,我不打了。”
“为什么?”无愿有些意外。
夜祈又哭上了,饮泣道:“尊者曾说我,天性暴戾,又爱冲动,他让我修习宽忍,让我哪怕遇到十恶之人,在发脾气之前,都要先想想他的好处……”
多乖的龙啊,无愿在心底感叹一声,连忙说:“依我看他说得很对,那你就快听他的吧,啊。”
“可我实在想不到你到底有什么好处!”夜祈又崩溃起来,抹着眼泪,“一想到你,我就气得好难受!”
无愿:“……”
最终,无愿没办法了,便说给夜祈讲几件昙印的事来赎罪。
夜祈听了这个,才终于表示会原谅他,但要让他讲十件才行。
无愿有些挠头,毕竟,在地狱里的生活哪有什么好听的事可讲呢?大部分的事,他其实不太想让夜祈知道,否则的话,可能会让他哭得更厉害了。
所以,他只能勉强挑了几件能讲的,又编了几件凑数,好不容易,才把夜祈给糊弄过去了。
夜祈就那么很认真地听着,直到深夜,才睡了。
而这一晚,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想着昙印的缘故,夜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了一些很久远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