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叶兴的喉头滚了又滚,终是挤出一句嘶哑的诘问:“怎么办?”
怎么办。
这三个字是一把利刃,深深地插入他的心口窝里,钻心的疼把他拽到残忍的现实。
今夜与秦诸梁的一战,势在必胜,却没料到成了与魔头的对决。
天兆是祖君一手打下的江山,国的繁荣昌盛,百姓的安居乐业,皆是他不顾生死拿命拼来的。临行之际,祖君抱着仅有的希望将天兆托交与他,然而却是这样的局面......
他败了。
败得彻彻底底。
他没能完成祖君所托,也没能够保住父亲的性命,还叫上千忠诚的禁卫死无葬身之地。
风拂树头沙沙作响,也在叹息似的斥责。
秦允显抿住颤动的双唇,紧紧攥着叶兴的衣角,这十九年来,不论发生什么总有父亲和兄长替他担着,他只是一个悠闲自在,享玉食锦衣的贵公子罢了。功名利禄他鄙于不屑,世道纷争他避之若浼,十指不沾清浊流,身子薄,肩子轻,突然被撂下了个担子,扛起慎之又慎往前行。谁知中途冒出一块绊脚石,摔得他粉身碎骨,再难翻身。
他能怎么办,他什么也做不了,这场政治棋局,本就不公正。
冥灯骤然收缩成一点幽紫光芒,如流星般划过天际,转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未央宫似被血雨冲刷过,到处腥红一片。秦诸梁也顾不得收拾狼藉,赶紧吩咐人去打开城门放人进来。
很快,马蹄声碎,一骑白马踏血而来。
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身着金甲,右手握着铜身长枪,身后随着一大批百花花的铁甲兵。男子抵至石阶下勒马停下时,秦雷正好押着叶晤过来,怯怯地上前去迎接。金甲男子眼底闪过一丝嫌恶,翻身下马时,肩甲重重撞开秦雷,快步上了石阶,玄色披风在石阶上扫出血痕。
他单膝跪在秦诸梁跟前,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遭际后,瞅着狼狈相的秦诸梁又慰问几句,秦诸梁简单复述未央宫事情经过。男子听后,冷哼一声,带着些人气势汹汹地冲秦允显奔去。
——哗啦啦!
铁甲寒光如潮水涌来。
这些兵卒浑身裹在鳞甲中,手中长枪冷冽散着杀气,唯有一双双鹰目从头盔缝隙里透出凶光。叶兴警惕,单手摸着脚边被血染红了的长剑,一副谁敢踏上一步就跟谁拼命的模样。
“是垌岘长枪营。”秦允显气息微弱,“他们冲我来的,子悠你退下......”
昔年在鸿都门学时,师长曾指着《边军志》上那幅铁甲森森的绘像说过,垌岘戍边精锐,长一丈二长枪如林而立,枪尖寒芒连成一片雪线,枪出必饮血,收枪必断魂。
故而他一直对垌岘长枪兵映像深刻。
“休想!”叶兴手臂箍得更紧,字字咬出血腥气,在他耳边沉声说:“主子可曾见过,会弃主的獒犬?”
秦允显呼吸一滞。
是了,这个与他一同长大的随从,平日恭顺,可每逢危险关头,那双握剑的手就从不肯听令。什么尊卑规矩,什么主从名分,统统都顾不得了。
“走!这是命令!”秦允显强撑着力气,双手抵住那坚如磐石的胸膛想要推开。
“什么命令!”叶兴反手扣住他颤抖的手腕,一把按在自己心口。声音低沉字字铿锵:“我的眼里,只认你的命。要断......也得一起断!”
人群之外急促步伐挨近,秦允显心头一凛,讨债的来了!
可叶兴仍如铁塔般挡在他身前。这倔脾气的叶兴与温顺的叶晤截然不同,认准的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秦允显眼底狠色一闪,突然暴起发力,叶兴显然没料到,被硬生生推出三步远。
几名长枪兵顺势将叶兴这样的‘闲杂人等’拖出了铁桶外。
男子拨开人群,卸了沉重的外甲“咣当”砸在地上。他箭步上前,玄色战靴照着秦允显心窝就是三记猛踹:“没娘的东西,算计骂本世子,还敢用徐平的首级以来羞辱?”
秦允显蜷缩在地,一口鲜血喷在对方胫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