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复点点头,立刻转身去做,很快便将打好的水端了过来。钟昭将江望渡的上衣撩开一点,边用浸透凉水的帕子给他降温边念了几味药材出来:“去钟氏医馆找我爹,他知道该怎么配药。不过……”
说着,钟昭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人。孙复先是懵了下,随后立刻心领神会地点头:“钟大人放心,我会带人一起去,如果再遇到刚刚那样的人——”
见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钟昭嗯了一声道:“去吧。”
孙复再次应声,随后一脸势在必得地走了出去。钟昭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这人跟前世血红着双眼,诅咒他全家不得好死的样子,也有了很大的差别。
他想到这里低下头,看向因为身上太热,即使根本没有醒,也依然往自己冰凉的手上凑的江望渡,刚刚那种感觉无疑更加强。
钟昭抿了抿唇,按住江望渡无意识晃动的身体,用拭剑般严肃的表情给他擦身。忽然已经走到门口的孙复去而复返,扒着门框提醒:“钟大人,其实我们公子不让我去请大夫还有个原因。”
“什么?”钟昭抬眼问。
“就是,他会说梦话。”孙复挠了挠头,“如果睡熟的话,他偶尔会控制不住地说一些东西,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叫外人听去不好。不过您来就不一样了,我想即使被您听见,公子也不会生气的。”
钟昭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孙复这种人居然都能嘴甜起来,不由十分惊奇。不过他现在没功夫感叹对方的进步,而是心念一动,想到江望渡前世也有这个情况。
不过那时候他只能倚在墙上,隔着一段距离窥伺对方,听得不太真切,现在倒是有了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机会。
他颔首问道:“你们公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梦话的?”
“大约六七岁吧。”孙复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道,“我也有点记不清了,反正那一整年都是乱糟糟的。至于原因,国公爷命令不许外传,我这也不太方便说。”
“好,我知道了。”管他几岁开始说,只要不是从去年认识自己之后起,对钟昭来说都没什么分别。
他示意孙复赶紧去抓药,等人走出去并顺便将门关好之后,慢吞吞地将视线挪回来,有些重地掐了一把江望渡的下巴。
“我要看一下你的……”
明明屋子里没别人,钟昭说这话时仍然有些艰难,话落还颇有欲盖弥彰意思地补充:“要是肿了的话得趁早治,拖不得。”
——
感谢天感谢地,最让钟昭担心的事没发生,他再三确认对方身后很正常,还用手碰了碰,这才长松一口气,替人将裤子提上。
不过做完这一切后,他又觉得自己真是疯魔了。
距离他跟江望渡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半个月,就算当时留了伤,也没道理今天还没好。
他伸手试了下对方额头的温度,没察觉出比刚刚降下来多少,遂继续用凉手帕在人身上擦。
而就在这时,江望渡蓦地抬手挡住自己的头道:“别打我。”
“这么不识好人心?”钟昭差点被这一下拍掉手帕,心道我这哪里是在打人,话说出口之后才反应过来,江望渡犹在睡梦中。
他停顿了一下,将江望渡的手拽下来,声音很低:“不打你。”
江望渡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见这句话,总之钟昭等了一会儿,感觉对方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不过很快,钟昭就听见了一声较刚刚更轻的呢喃。
江望渡说:“娘,别赶我走。”
这次的话远比刚刚指向性强,江望渡与家人并不和睦,绝不可能如此称呼自己嫡母,能被他心甘情愿叫一声娘的只能是蓝蕴。
但蓝夫人为儿子编织剑穗,还应他的要求给钟昭做了套衣服,怎样看都不像对他没感情的样子。
想起江望渡两世都搬出了镇国公府,而且没有将蓝夫人接出来,钟昭心里涌现出了很多疑问。
而且他有一种感觉,如果弄明白这些问题,对他一定没有坏处。
钟昭天人交战半晌,还是决定趁人之危一下,试探着问:“她……为什么要赶你?”
江望渡很久很久都没回答。
虽然疑惑,但钟昭也清楚这事没法强求,见他不语便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