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徐素，站在暗处，仿若置身于阴霾之中。

那些看似荒谬实则有可能发生的猜想，几乎将他撕碎。

由于身体的特殊，他甚至能看到自主模拟出的画面。

仿佛在警告他，只要徐素打开那张鸟嘴，事情就会滑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多想不管不顾地阻止徐素，可他没有立场，也没有勇气。

不管是任务还是除魔人，都是她自己努力才走到了现在……

与他相反的，当事人徐素倒是没想那么多，心头只有回去卖命地郁闷。

她用一轮又一轮的套话安慰着自己，待到最后一轮结束，总算有勇气去摸觅踪鸟的耳羽了。

徐素抬起小臂，将鸟放近了些，这才轻抚了几下它的耳羽，像是在摸自家忠实的老狗。

觅踪鸟极其灵敏，得到信号，顿时将嘴张得老大，似乎要将她脑袋吞下去般。

是啊，可不就是把她自由自在的生活吞掉了嘛，她欲哭无泪。

见觅踪鸟张了嘴，听令众人噤声，寂静在空气中蔓延。

打破静默的，是燕寻机略带歉意的声音：“师仪，素素，海盛城除魔一事，素素表现出色，不仅成功除魔，还将师仪救了回来，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挑不出素素一点毛病。”

听到此处，秦砚心已沉到谷底，脸色惨白。

如大病未愈的病人，头重脚轻。

但燕寻机顿了片刻，又起了个话头，秦砚强打起精神，凝神去听。

“但是为师先前话说得太满了，先给素素赔个不是，恐怕要叫你失望了。为师这些天一直在和那帮老掉牙的长老斡旋，可他们简直……简直是冥顽不灵！他们竟说素素除魔没多久，倘若就此升上长老，难以服众。”

说到此处，似乎又触到了燕寻机生气的点。

他语气愈发铿锵，言语愈发犀利，徐素都担心觅踪鸟的音量会炸耳朵，稍微拿远了些。

事实证明，徐素的决定是对的。

片刻后，燕寻机高了好几个度的声音传来：“一帮老掉牙的东西，老夫的弟子，还需要怎么服众？！也熬到老掉牙的年纪吗？我看他们就是嫉妒，嫉妒老夫的弟子天资聪慧、年少有为……”

看来当长老是没戏了。

在燕寻机慷慨激昂的为她抱不平的声音中，徐素默默合上了那张嘴，又摁死了点。

她不着痕迹地抬头，给钧师仪使了个颜色。

钧师仪原本习以为常的表情，立马正色起来。

她直起身子，干笑两声，看着心中高人形象崩塌的傅序找补道：“哈哈……哈，我们师父这回是被气得狠了，才这么说话的。他平时不这样的！情绪稳定并且为人儒雅。这回……毕竟素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嘛，激动点也是应该的，对吧……？”

钧师仪熟练地说着挽回燕寻机形象的话术，期望得到满意的回复。

可惜傅序应当是被吓傻了，仍然云里雾里的，似乎是无法相信当年仙风道骨的道长，会变成破口大骂自家观中长老的小老头。

见疗效不佳，钧师仪一边说着，一边拖着傅序离开这个打破他幻想的伤心地，准备换个地方继续她的洗脑教程。

她拉着呆愣的傅序往外，又不住地给徐素使眼色，示意让她负责洗脑秦砚。

徐素微微颔首，钧师仪这才放心离去。

原本有四人的院内，走了两人，忽然又空落下来了，和方才充盈着燕寻机怒骂的场景截然不同。

师父的形象没捡起来，徐素也没法用觅踪鸟。

她只好保持着摁住鸟嘴的姿势，一点点靠近秦砚。

徐素装模做样地咳了两声，闪烁其词，“秦砚啊，虽然你身为系统，可能早就知道我师父什么德行了，但在外面，能不能给他留点面子？”

她低头絮絮说着，话毕，这才抬头。

只见秦砚两眼晶亮地看着她，眼神专注，却半天没反应，似乎完全没听见她说话。

……他这什么表情啊，像是在看到嘴的鸭子飞走了，又飞回来了一样。

徐素恶寒地戳了戳他的脸，“你这是在想什么呢？！怎么表情这么恶心？”

秦砚恍若未闻，不答反问，还往前凑了凑：“你是不是不用当长老了？”

距离一近，一些朦胧滚烫的记忆又涌上心头，徐素往后退了下，“是啊，大概是因为我资历不够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肯定答复刺激了他，秦砚再次往前，逼近她。

徐素退一步，他恨不得往前进十步。

她只好搡了一下他的肩膀，埋怨道：“你别往前了，我都要没地方站了！”

谁知秦砚毫无被嫌弃的自觉，他心无芥蒂地笑了起来，将徐素抱进怀里。

像是怕她会逃开，他抱得很紧。

徐素都感觉自己要被活活勒死了，不住地推他。

推搡间，徐素摁鸟嘴的手没放稳，燕寻机的怒骂声再次响起……

好了……这下师父的脸面是真丢干净了……

徐素无可奈何地捂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