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瑟将信将疑。

但善良打倒了吝啬，她决定即使需要支付这笔钱，她也是愿意出的。

想到这，她心里松了口气，差点就成为害一个机器人白白死掉的罪人了。

她没多想，直接把烛雀抱起来，往沙发上走。

烛雀在路过客厅镜子时看到自己翘起来的嘴角，颇有小人得志的爽感。

在林瑟放她下来时立马换了个表情，可怜巴巴，像只淋雨小狗。

林瑟刚坐下，烛雀就爬过来趴在她腿上，林瑟正打算把她扶起来，就看见烛雀泪眼汪汪的眼睛。

……行吧，她惹的祸。

“怎么哭成这样？”林瑟从身后扯了张湿巾，替她将泪痕擦干，半是关心半是埋怨地问。

烛雀蹬鼻子上脸，翻了个身，把脖颈露给她，小声道：“被你打哭的。”

“嗯？”

“就起床那会儿……”

林瑟恍然想起自己早上干了什么，她抱歉地揉了揉烛雀的脖颈，烛雀神色一僵，绷直了腿背。

林瑟却没看到，还在很抱歉地揉，边安抚边道歉：“对不起，是不是打痛你了。”

烛雀直接从她腿上滚了下去，摔到地板上，闷哼一声，脸涨得通红，半坐在地上，仰头看林瑟。

“怎么了？”林瑟有点手足无措，她刚想把烛雀扶起来，烛雀就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了，脚步还有点虚浮，飘了两步，直接陷进沙发里，也不敢再贴着林瑟了，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埋着头抠手指，轻声解释：“刚不小心摔了，没事。”

林瑟怎么看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但烛雀不说，她也不再问，继续刚刚的话题：“我是不是把你打痛了？”

烛雀在林瑟看不到的地方掐了自己一把，才抬头：“不是。”

林瑟才发现她的脸愈发地红，简直像烧起来了一样，眼瞳上的水雾尚未完全褪去，就那样怯怯地盯着她。

……果然还是把人打痛了吗，她思忖着，要不要让烛雀打回来，以示公平。

林瑟正懊恼着，烛雀就接着往下说：“我想出来找主人撒个娇的，结果你说要把我退回去。”

“害怕被销毁吗？”林瑟自然联想到。

“不是，”烛雀抱着腿，蜷缩起来，“机器人销毁是会先取走记忆芯片，再关机被拆解零件。”

她声音越说越轻：“被销毁不可怕，从我到厂开始我就会失去所有记忆，接着是感官意识，我被销毁时不会有任何感觉。”

她抬头定定与林瑟对视：“我最害怕的是，失去你。”

林瑟愣了片刻。

烛雀飞快调整好了语气，她靠向林瑟，分外委屈：“我才不会因为被销毁难受呢，我难受的是你不要我。”

“我的记忆芯片会被回收上传至云端进行再分析，到时候世界上就不会再有我们俩，只有一串数据了。”

林瑟默了默，还是没忍住问道：“即使你是一个很智能的机器人，但我们认识也不到24小时。”

烛雀往林瑟怀里钻，还拱了拱：“可是我对你就是一见如故嘛，我见你第一眼就打算这辈子跟定你了。”

林瑟是不太懂机器人怎么会一见如故的，但她暂时不打算聊这个事，转而问道：“那你们测试大概多久？”

她最迟三个月后就会离开欧若拉星球，届时凭借新身份去往何处还没定下来，带个机器人显然不适合闯荡。

“具体要看测试结果诶，”烛雀抱着她的手腕，跪坐着撒娇，“你想去哪我都可以跟你一起走。”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林瑟摇头。

“去哪里都行，”烛雀眯着眼笑，“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林瑟点头：“三个月后我会送你回去，因为我的个人原因无法继续测试，总不能再销毁你了。”

三个月后她都销户了，第三星系这边“林瑟”这个名字将会黑掉消失，客户信息重置，就不能绑定她了。

烛雀撇撇嘴。

油盐不进的木头，石头，大砖头！

她不再提这个事，继续撒娇：“昨晚说好我乖今天就奖励我的，奖励呢？”

林瑟昨晚困得迷迷糊糊，哪里记得自己想的是什么奖励，但烛雀期待极了，她总不好说自己没想好。

大眼对大眼两分钟，她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抬起手，在烛雀分外期待的眼神中，轻抚她的头发。

“乖，摸摸头。”

烛雀脸逐渐发红，她刚鼓起勇气，打算直接扑到林瑟身上亲她一口，门铃响了。

“你好，快递退货！”高昂的女声透过门口监控传进来。

林瑟赶紧把烛雀从身上抱起来，去门口开门。

烛雀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恶狠狠瞪了一眼监控，从沙发上跳下来，跟在林瑟身后。

林瑟打开门，一位短头发女性和一个快递机器人站在一起，女孩脸上有淡淡的雀斑，还没看到人时嘴角也上扬着，格外开朗。

笑容直到看见林瑟时，惊诧地愣在原地。

“你好？”林瑟看出她的惊讶，皱着眉疑惑问道。

“您好，”女孩鞠躬，重新扬起笑容，“刚刚见您长得太漂亮一时愣住了，不好意思，我们要接回的货物在哪里呢？”

林瑟摇摇头：“不退了，麻烦你白跑一趟，需要我支付跑路费吗？”

女孩刚下意识想点头，烛雀轻咳一声，喊道：“主人？”

林瑟转头的瞬间，女孩同烛雀对上视线，眼里全是警告。

女孩直接改口：“不需要呢，您这边跟客服说一句就行。”

林瑟了然点头：“那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不辛苦不辛苦，”女孩挠头，“您开心最重要，我先走了。”

在林瑟不解的目光里，她十秒就冲出了街区，消失在林瑟视线里。

“怪不得能挤开机器人当真人快递员呢，跑这么快，”林瑟感叹了一下，往回走，拉上门，“你出来干什么？”

“主人去哪我去哪。”烛雀垫着脚跟在林瑟身后，乖巧答。

远处，女孩走进岔路口的另一个房子里，脱掉身上的快递员马甲，走到另一个女人身前，长舒一口气。

“公主殿下情况咋样？”女人凑上来，急匆匆地问。

女孩来不及回答，抄起桌上的水咕噜咕噜往下灌，喝完一瓶后长舒一口气，答道：“公主殿下好得不能再好了。”

她忍不住回想林瑟转头去看烛雀时，烛雀脸上雀跃的神情，以及甜滋滋的语气呼喊林瑟时的模样。

太可怕了。

公主殿下十五岁还没上军校的时候就已经能一鞭子抽坏一个战斗训练机器人，二十岁的年龄就能单人带队杀穿星际海盗飞船。

她只见过烛雀军靴踩在海盗脸上逼他们交出人质的模样，表情冷得像开刃的军刀，黄金瞳里从不显露杀意，却没有哪个敌人敢直视。

她跟在公主殿下身边没有二十年也有十五年了，头一次见到她这么娇气的表情。

林瑟还问她收不收钱，开玩笑，她要是敢说个“收”字，今晚流放书就得下来，明早她人就在帝国外星系跟怪兽自由搏击了。

“那个人呢？”女人犹豫再三，还是问道，“这次找对了吗？”

“……”女孩沉默片刻，“这次应该是真的。”

女人松了口气。

女孩又琢磨了一遍烛雀走出来的模样，穿着不算合身的裙子，脸颊绯红，眼波含情，但林瑟就十分正常。

她该不会是坏了公主殿下好事吧？！

“你说我要是让公主不开心了，我会死吗？”她揉了揉胳膊，颤抖地问。

“公主没有那么不解人意啦，”女人安抚她，“你之前不是打碎了她喜欢的一个玻璃杯吗，她也没说你什么，就让你重新买了个新的。”

过了几秒，女人迟疑地说：“不过涉及到那位的话……”

女人拍拍她的肩膀，同情道：“选个山清水秀的星球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