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有些错愕,“啊?”
他们俩岁数应该差不多,但萧澜看长相甚至显得更小一点,说他是个初中生也不会觉得违和。
但他仍比她高了大半个头,体格也有了成年男人的轮廓。
唯有那张脸带着稚气。
少年的眉宇秀丽,眼眸蔚蓝,宛如涌动着粼粼碧涛、映着日光的海面,银白的睫羽层叠浓密,宛如霜雪的结晶。
苏澄都觉得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顿时不敢再多看,“咳,我没有决定,或许我不会去某个学校。”
旁边的慕容悦眼神一动。
他倒是相信苏澄没考虑去别的地方学习。
如今的神祇们基本分成两派,要么是光明神的盟友和下属、要么就投靠了黑暗神。
律法之神和契约之神,都是光明神的同盟,教廷很喜欢笼络这些神祇的眷者,会给他们极为优厚的待遇。
她作为神眷者,自然也能享受这些。
教廷里精英荟萃、高手云集,当然也有自己的学院,培养那些有潜力的新晋圣职者、或是有特殊本领的人。
“……我明白了。”
萧澜点了点头,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波光闪动,视线从她的手臂间一晃而过,露出了恍然之色。
“倘若您的意愿有变化,还请劳烦您通知我一声,我相信您的选择更有参考价值。”
少年很认真地说道,“我认识的人类不多,同龄人更是几乎没有,我原以为和他们聊聊会有收获。”
他歪头看了看慕容悦等人,“……显然我想错了。”
苏澄呆了几秒钟,“所以您还是想选择某个学院就读的?”
“是的,”萧澜一本正经地颔首,“我没有体验过学校生活,有人认为那是一种不可或缺的经历。”
苏澄懂了,“那如果我真的决定去某个地方学习,我会让人通知您的,反正你们常年有人在这里驻扎,对吧?”
像是银翼这样帝国首屈一指的佣兵团队,时不时也会被皇室乃至帝国政府军队雇佣。
作为中型佣兵团,他们正式战斗人员可能只有四位数甚至三位数,但还会有一些文职人员,负责各种书面工作、招揽新人和任务接洽等。
所以在金珀城这样的重要战略大城,雇佣兵公会里,往往都会有这些顶尖佣兵团的驻点。
他们会拥有至少一间办公室的长期使用权,不像其他雇佣兵团队要临时租赁,若是人多的时候还租不到。
“所以,”苏澄随口道,“到时候我来说一声就行吧?”
“没错,麻烦您了,”萧澜彬彬有礼地说道,“我注意到您刚注册了雇佣兵身份?”
苏澄手里还拿着自己的小本本,“是的?”
银发少年静静地看着她,“那么,您有想要加入的团队了吗?”
苏澄眨眨眼,“如果我说没有,你会招揽我吗?”
他笑了一下,用她的口吻说道:“如果我说我会,你会愿意吗?”
萧澜身后还有几个银翼的雇佣兵,此时并没有任何人提出抗议,脸上连点异色都没有。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无数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苏澄下意识扭头。
黑焰的团长仍然伫立在墙边,就在贴满邀约的告示板前。
他身量实在是高,体格又健硕,周围站着一群膀大腰圆的雇佣兵,也没能将他彻底遮住。
隔着重重晃动的人影,她和凯对视了一眼。
团长先生表现得非常淡定,甚至还向她投以温和的赞许目光,像是在发自内心为她高兴。
南河学院的诸人更震惊无比。
“按照她的年纪,至少要是中级魔法师或者战将,才有资格申请成为你们的战斗人员,还要经过审批——”
有个人熟悉银翼的规矩,面带不忿地说道,“审批还未必能通过!”
“是的,”萧澜轻声说,“但首先一切都有例外,其次有些规矩就是为了劝退那种没什么本事的家伙。”
刚才说话的人顿时涨红了脸。
慕容悦暗自叹息。
无论所谓的例外都包含什么情况,神眷者的身份必然会是其中之一,更何况是两位主神共同选中的眷者。
萧澜或许已经猜到了。
“……还是不了吧,”苏澄扬声说道,“你们这样的组织规矩比较多,团员还要定期接一些上面分配的任务,我答应了别人,还有其他的事要忙。”
萧澜愣了一下。
他身后那几个银翼的成员,也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显然没想到她会拒绝。
南河学院的人更是目瞪口呆。
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以自己的本事,想要加入银翼还未必能被接收呢。
转念又想到苏澄才杀死了他们的同学,显然她的能耐比他们想象得要大的多。
“既然如此就算了,”萧澜笑了笑,“期待与您的重逢。”
少年很有礼貌地俯首。
苏澄连忙还礼。
萧澜没再管慕容悦一行人,径直转身离去了。
苏澄也只当他们不存在,转身钻出人群,找到了一直沉默围观的团长先生。
周围看戏的雇佣兵纷纷瞪着她,好几位想上来搭话,在看到她拉住那个黑发男人时,又停住了脚步。
苏澄仰起脑袋,“我们走吧。”
她一只手捏不住团长先生的腕子,只能勉强抓了半圈。
指尖划过皮革护腕,触及上面细密的纹理,以及边缘冷硬的金属铆钉。
凯也没有挣扎,任由小姑娘牵着自己,跟着她向前走。
两人一路从公会大厅侧门出去,直至到了外面的街上。
苏澄放开了他,“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
“您无需道歉,”团长先生垂眸望着她,“您看起来心事重重。”
苏澄叹了口气。
——事实证明,神祇的力量是不能被完全掌控的,一旦使用了,就无法保证后面会发生什么。
但她思索的事还不只有这个。
苏澄:“我在想和他打官司胜诉的概率,他显然是没说出完整的合同内容,也没说合同本身的存在,但他肯定说了退婚以及不要来嘲讽我之类的话,以他的性格,他们可能只会认为这是一种高傲的表现,并不会想到这里面涉及赔偿,而以慕容家的地位来看,即使到了法庭上也未必有几个人敢对他用真言类魔法,那人多半是死了,又没法对证,而且我还犯了个错误,我没在合同上限制告知时限,到时候他完全可以说,在死者开口前,他正打算告知合同的剩余内容——啊啊啊啊我好菜啊!”
苏澄说着说着停止了。
她忽然意识到在旁人看来自己比较像个神经病。
或者钻进钱眼的禽兽之类的。
然而旁边的男人神情平静,好像完全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也不打算开口嘲讽或者质疑。
她不由停顿了几秒钟。
凯低头看她,“我没有读过合同原文,但如果他选择性告知部分内容,真言魔法不敢用在他身上,难道他身边的每个朋友都会让司法官员们觉得惹不起吗?”
苏澄:“……”
他竟然真的认真听了!还听明白她的意思了!
“而且如果你需要的话,”他想了想,“不管是什么,我可以出庭当证人,那位慕容先生进门的时候,根本没有在和他身边的任何人说话。”
苏澄:“???”
苏澄忽然有种和他相见恨晚的感觉,一时间恨不得当场结拜成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