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信抬头望着许回。许回没有说话。
秦信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不待审讯,便自乱阵脚,吐露得干干净净。可见,我不如你。可见,我不适合做官。”
许回温声说:“正因你生性善良,故而因贿赂朱典一事深受内心煎熬,这才坦诚相待。为官者心软些,对百姓是一桩好事。”
他将脸埋进双手,“我多想一直念书,什么事儿也不用操心,书中的朝堂不是这样的。”
许回点点头,“也好,你可以去国子监继续念书。自来有这样的惯例,考中童子试者,年岁过小,可以进国子监过渡几年。”
秦信重重地摇头,“不可,我不能呆在汴京,朱家人一定会借机报复我的!听闻朱家有人在国子监念书,倘若他欺凌我,我又该去何处申冤?”
许回只好说:“前怕狼,后怕虎,你待如何?莫不是要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么?掩耳盗铃,朱家人又会放过你吗?”
“横竖都是我的命!我会劝父母回梁溪老家,耕读度日。”
“你空有一身才华,却无报国之志吗?”
“圣人欺我骗我,非我之过。”
许回神情严肃,“哪一位圣人一生顺遂呢?孔子年五十才在鲁国被重用,而后周游列国十四年,无功而返,退而著书。天下无道久矣,我辈更应奋不顾身!岂可担心触怒权贵而惶惶不可终日?”
秦信背对着许回,“圣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却会怕,会痛。我不过是个凡人罢了,如何承担得起传道的责任呢?孔子也未被重用,我又挣扎什么呢?许大人,多谢你,只是我意已决。官场暗潮汹涌,我连这一关也闯不过去,何谈治国?”
许回望着秦信渐渐离去的背影,有些心灰意冷。
朱典的事不过是个引子,秦信没有抵御风险的勇气。抑或是,如今的读书人不如圣人多矣。
大家都一样念书,学得都是圣贤之道,可惜,许多人只是学,却未曾做好用生命践行信念的准备。
她忽而觉得格外孤独,这世上难道没有一个人同她想得一样吗?
她心情低落,退出来向秦父秦母致歉,她没能劝住秦信。
追根究底,是她拿秦信做了筏子,是她对不住秦信,并且,她毫无弥补的办法。
她不能替秦信除掉朱家,也不能令秦信重新振作。
是她之过。
秦父秦母大失所望,却勉强掩盖住了,笑着说无事。
许回骑马归家,路上一言不发。
她回到厢房,摩挲着封官圣旨,自厌自弃。
她做了有违良心之事,将来永远背上了罪孽,再也无法坦然行走于天地间。
飞鸽等人见事不好,连忙吩咐人换班,叫三鸽陪着王妃娘娘,他们亲自回了一趟齐王府。
哥三个七嘴八舌将事情说了,“属下瞧着娘娘对那秦信心怀愧疚。”
齐王恍然大悟,“难怪今日的信送晚了,原来你们把马骑走了,让五鸽走回来的。”
飞鸽等人满头黑线,我的齐王爷呀,你究竟有没有认真听我们讲话呐?这是重点吗?
飞鸽做好了心理建设,复又开口说道:“娘娘怏怏不乐,自离开秦家后,一个字也没说过。”
王爷,你得想办法哄王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