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金三娘不愿意,再寻旁人也就是了。”许回摆了摆手,“莫要啰嗦。施先生是你夫子,你怎能与他对簿公堂?今日过后,你尚且要在他门下求学,此举有欺师灭祖的嫌疑,于你并无好处。”
姜昭眼眶泛红,只是倔强地低下头颅,不肯叫别人看见。
听了许回一番话,他心中复杂极了。
连被他们为难的许大人都知道和师父打擂台对他仕途有碍,师父,师父却丝毫不替他考虑吗?背着这样的名声,他将来如何为官作宰?
施仁急了,“大人……”
“施先生莫要着急,你既然执意想替陶二郎辩护,总要寻一个旗鼓相当的人同你一起下场,这样才能令各方心服。你举荐的姜昭,金三娘不愿意;而金三娘举荐的李玄,你又不愿意,着实令人为难。我看不如各退一步,彼此散了,你们一同离开公堂,两难自解。”
许回定定地观望施仁,这是她给施仁的最后一次机会。
眼见没有自己的戏份了,齐王倒有心思想些旁的东西了。他见许回顶着一张稚嫩的脸说出这些老气横秋的脸,不免有些好笑。同时暗暗嘲笑施仁,竟然被一个未成年的丫头拿捏得死死的。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被许回拿捏的一员。
然而施仁环顾四周,望着门外议论纷纷的百姓,慢慢地挺起了胸膛,他有进无退,不能回头了。
自从他插手此事,便就已经赌上了他的名声。不能一击即中,他的名声已然受损,在百姓心中打了折扣。非得一场轰轰烈烈地大胜,才能洗刷他的耻辱。倘若就此罢手,灰溜溜离去,此后,又有何能力再行此事?只怕,他再也没脸踏进任何一个公堂了!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许大人考虑周全,实在应当寻一位合适的人担任金三娘的辩士。我有一个人选,请诸位静听,治《韩诗》的戚守正,可还合适?”
众人哗然,这位戚守正可称得上施仁的一生之敌了。先不说两人一个治古文诗经,一个治今文诗经,本身就是冤家。
昔年两人一同考科举,会试时施仁第一,戚守正第二,可到了殿试时,两人却掉了一个个,施仁变成了第二。
施仁不服气,推辞授官,退而教书。
因而有些风言风语,说戚守正的状元之位有些不干不净。戚守正深以为耻,也辞官开馆教书,两人就此成为宿敌。
这还是先帝爷手里的旧事了,得亏先帝爷仁厚,竟然没有追究二人的罪过,只把他们当作狂士,一笑置之。
许回幽幽地说:“再合适不过了。却不知谁能请动戚先生出山?”
施仁背手而立,“我自然有把握做成这件事。”
哪里还用费什么唇舌?那遭瘟的戚风知道有机会让自己出丑,还不立刻带着他那些蠢笨的弟子爬过来?
许回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值得吗?”
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为了这些蝇头小利,赌上半辈子的名声,真的值得吗?
施仁昂首点头,“为百姓解忧,固所愿也。”
许回无话可说,只好点头,“今日不早了,左右,将一干人等尽数收押,以待重审。”
各人领命而去,方才拥挤的公堂顿时变得空荡荡。
吕寺卿早就溜了,施仁也在弟子的搀扶下回转,唯有齐王立在原地。
许回引着齐王向外走,“今日多谢王爷了。”
齐王咧嘴一笑,“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过是露个面罢了。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许回又说:“衙门不是说话的地方,改日我再向王爷郑重道谢,王爷一路慢走。”
齐王有些失望,“茶也不留我喝一杯吗?”
“衙门事多,王爷又无公务在身,还是莫要在此盘旋。”
齐王见说不过她,只好悄悄放慢步伐,期期艾艾地问:“我写给你的,信,你看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