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那里的日子诚如乌鸦先生的允诺,畅快了起来。
有吃有喝没目标,她还又去参观了一圈炼金工坊。
但这里没有一个人,她不可避免地感到孤独,甚至畸形地怀想起平安时代的生活来。
首先是两个干活麻利的侍女,听她们叽叽喳喳总是有趣;其次是荻花,她的嘴巴偶尔是挺不饶人,但不幸领略过风刀霜剑般的压迫,浮舟觉得荻花人不错。
只有一人的生活,相较于宿傩身边还是无聊了些。
浮舟忍不住开始想,宿傩是如何熬过孤独。
可以知晓的是,他在死后,在他永恒的灵魂里面,给自己搭建了一段旅途的记忆,而浮舟得以穿越其中。
只是虚假的记忆竟然有时也好过古井不波的旅馆生活?
这一发现让她震惊不已,也令她更加觉察自己的无助。有点实力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她就不一样了,容错率低得可怕。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浮舟连吃了两个三明治缓解心结。她打完嗝才发现失败了。
还是愁人。
实际上她也不愿意多愁善感,徒然显得矫情,再说情绪就像打球,如果没人接就只好不再乱丢。然而失落感与日俱增,阴沉沉的白天,皎洁的月夜,她起初还在电梯里上上下下,抵抗空气里的霉菌,到后来又闭门不出,只与沙发面面相对。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她之前能在宿傩的眼里看到错愕之外的眷恋。
但要通过他的喜好来达成目的,则是另一种悲哀。
浮舟从不说出来,保持良好心态的诀窍就是不想那些解决不来的障碍。无知与尊严的关系已然示现。
在某个金灿灿的日子里,她打着哈欠往炼金工坊走,迎接又一次平安时代。
浮舟脱去了忧愁与厌气,降生在这世上。
她来到平安时代时,没掉进水缸,落在一对结实的臂弯中。
宿傩的怀抱温暖,干燥,芬芳。
作为一个就熟驾轻的婴儿,她不哭也不笑,淡然地打了个喷嚏,像种子等待发芽一样等待长大。
她在宿傩的怀里蠕动了一天,次日已能下地走动。
浮舟推开碍事的手臂,浮舟穿上里梅买的童衣,宿傩对她打招呼说:“久日未见。”
浮舟充耳不闻,一副冷淡的样子。
宿傩也有着值得赞许的耐心,他并不急躁:
“现在也无须伪装成天真烂漫的模样了,但你该知道三岁的孩子不会这样老成。”
浮舟心中反感他嗡嗡嗡讲个不停,没兴趣理:“你好吵哦。”
宿傩从没被她这样说过,被浮舟嫌弃啰嗦也是新鲜的体验。
他问道:“那你要去做什么?”
以浮舟之世故,自然听出了他话里迁就的意思,于是伸出手:“想去街上走走呢,你带我去?”
宿傩瞧她肉墩墩的小手,手指还未抽条,指节处有明显的粉色凹陷,指尖像白嫩的藕尖。
他伸手接过她软乎乎的拳头:“…你以前可不爱出门。”
她哪里会踩到他显而易见的试探,歪过头:“听不懂哦,我还是个小孩子。”
虽说,也没认真伪装就是了。
宿傩蹲下身,衣角摩擦地面的綷縩入了浮舟耳,她微笑,面容隐在他肩头。
“真轻,今晚多吃点吧。想吃什么?”宽大的手掌抚摸过脊背,语气温和。
浮舟哼哼唧唧:“都行,你能不能多拍几下。”被这样一弄,怪舒服哩。
宿傩竟然也不厌其烦地照做,浮舟这时候本就轻易犯困,到最后竟然直打哈欠。
她又赶紧制止了宿傩这双极有育儿潜质的手:“够了够了,我想去最热闹的街上逛一逛。”
浮舟推搡间,小手碰到了他的喉结,皮肤下硬而滑,鼓出来一块,奇异感觉叫她没控制住,又多碰了两下。
宿傩捉住她手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那是其主人在吞咽。
现在那人低声感叹:“怎么又开始乱动了,从哪儿学的?”
浮舟在他行动间被衣裳的熏香吞浸。她晃动手腕,挣脱不出来就放弃,说是误触。
他又叹气:“唉,说话也是不过脑子。莫非你的也被摘了?”
浮舟噘着嘴,严肃道:“您手还在我腰和屁股上呢。”
她说完软肉就被掐了:“像这样反驳,你就没想过我要松手么。”
浮舟小小的身体半靠在他身上,身下坐着结实的手臂。宿傩如果松手,她就会摔下去。
但他毕竟没有这么做,只是刮了刮她鼻尖:“既然要做小孩,就装像些。”
浮舟歪过头:“你也没把我当小孩。”
宿傩而后仅用几个字就打消了她的忸怩作态。
“我吃小孩。”
浮舟老实了。
他笑:“现在不吃了。”